最近約施景天總也約不出來，要么就是來了，坐不住就要走，都說施景天是因為家中新婦有孕收心了，才不惜的和他們一起消磨時光的。

可陳清言不這么認為，他們這個圈子里，哪有人會因為家里夫人有孕就不出來玩樂的？更何況施景天是其中玩得最兇的，誰收心也輪不到他收。

再者很多私下里見不得光的生意就是在這種局上摟著女人的細腰談成的，即便是娶了公主回家，也不耽誤他們這幫人出來消遣。

樂意儂對施景天來說就是個聯姻對象，絕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別看這小丫鬟畏畏縮縮，勝在五官清秀，腰身玲瓏，雖登不上大雅之堂也絕對算得上小家碧玉。會不會是因為府里有了吸引他的新面孔？

樂意儂落水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昨兒個我走的早，你跟我說說，后來是怎么出的事兒？你家少夫人怎么會好端端的掉到湖里去的？”

繞了半天圈子，終于問到重點了。

不過可惜，姜梨也很想知道。

“奴婢不知。奴婢昨兒個被安排在正廳伺候。出事兒的時候，是和奴婢一起在少夫人院里當差的翠柳見到奴婢，告訴奴婢說少夫人落水了，奴婢才跑去救人的，前頭發生了什么，奴婢一概不知。”

好個一概不知。

陳清言最煩這種廢話一籮筐，連施府另一個丫鬟叫什么名字都要說一遍，一到關鍵時候又放不出個整屁的糊涂蛋。

陳清言不死心地追問：“你不知道，你們丫鬟之間不閑聊嗎？自家府上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就沒好奇打聽一下？”

“回二少話，奴婢昨兒個救了夫人上岸之后，就暈過去了，今兒個醒來，想著去醫館買些藥，得抓緊回府幫忙，還沒得空和丫鬟們打聽昨兒的事兒。”

小丫鬟咳嗽的厲害，懷里又抱著藥包，不像是作假，實在問不出來，陳清言也不再追問，自顧自的看著手里的文書，不再搭理姜梨。

姜梨渾身拘束，后背僵直，抱著自己的東西，屁股在座位上只沾了個邊兒，好像隨時做好了準備，只要馬車一停，她就要沖出去似的。

可她的一雙眼睛卻不閑著，看看頂子上搖晃的穗子，看看地面的木頭紋理，看看陳清言靴子上的暗紋，鞋底的針腳，袖子上的團錦，腰間的玉佩，最后視線落在他手里的文書上。

他正在看的是一份建筑設計手繪圖紙，看圖上的建筑風格和樣式，是個賭場的圖紙。他手里類似的圖紙大約有三五張，那么這賭場至少規劃了三五層。

文書里夾著一張紙，露出來的一個藍色綠色花紋的角，很有特點，一看就是地契。姜梨瞇著眼，倒著看地契上的字，識別了半天，是“和德”兩個字和一個言字旁，姜梨猜測這是南樓花街最東邊街角的那家和德記酒樓。

酒樓的地契和賭場的圖紙，姜梨眨了眨眼，心中大略有了揣度。

今天是大年初一，全城還在舉家歡樂的節日氛圍里，上街走親訪友的百姓們無不滿面紅光，互道恭喜，孩子們也穿著紅襖子，踩著綠虎頭鞋，黃虎頭帽，你追我趕，歡聲笑語。

唯有施府一派凄慘，隔絕在整座姑蘇城的喜慶之外。老遠就看到施府大門口已經掛好了白色的綢子，黑色的綢花，府門口兩側擺著紙扎的牛馬和紙扎的丫鬟小廝。

施大人和夫人剛送走一架馬車，正要轉身進府，陳清言的馬車就是這個時候停在了施府門口。

姜梨跟在陳清言身后下了馬車，施大人和夫人看到姜梨臉色變了變。

“施大人，夫人請節哀。家父讓我先過來，他和我大哥散了衙就來。我在路上瞧見您家的小丫鬟，看起來病得不輕，就順路給捎回來了。”

施夫人捏著帕子沾眼淚，施大人把人往府里讓：

“難為你還跑一趟，請進吧，敏之的同僚好友都在里邊了。”

兩個人都在轉身之前不約而同的朝著姜梨看了一眼。

把人送到了正廳，施大人對著施景天招了招手。

“敏之，你過來，看看誰來了。”

施景天正被幾個同僚圍著勸慰，見父親母親竟親自引著陳清言過來，說話的語氣又透著不對勁，連忙迎了出來，走到近前才瞧見陳清言身后還跟著個面色蒼白的姜梨。

施景天瞳孔驟然一縮。

【這個蠢貨！瞎跑什么！這下都讓她搞砸了！】

立刻心虛的朝父親看過去，施大人也正目光凌厲的看著他，父子倆都沒有做聲。各自心懷鬼胎，都裝作無事發生態度自然地把陳清言送到了相熟的幾個身邊去。

而施景天看見姜梨的心虛反應，全都落在了陳清言的眼里，他立刻猜到施景天和這小丫鬟之間有事兒。

姜梨回到施府，有些無所適從，所有人都在忙著自己手里的活計，沒有人顧得上她。

她是樂意儂的丫鬟，自然應該跟在樂意儂身邊，于是趁著沒人在意她，偷偷溜回樂意儂的院子里。

一進院子就瞧見小紅臉頰腫了老高，小小的臉上又紅又紫的，還在院子里灑掃，抬頭見了姜梨，嚇了一大跳。

手里的笤帚簸箕都扔了不要了，跑過來拉姜梨的手。

“姜梨，你沒死啊？真的是你嗎？”

姜梨意識到她不在的時候，施景天一定是說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施大人和夫人看見她才會如此眼神，就連小紅也認為她應該是死了才對。

但是姜梨一時無法判斷施景天到底是怎么說的，說多錯多，干脆不回答，而是關心小紅：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下手怎么這么重！”

小紅一只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紅腫的臉頰，輕輕一碰又立刻彈開。

“嘶，別提了。

你為了救少夫人差點死了，你算是躲過去了。

我和翠柳一人挨了五十個嘴巴，差點讓人打死。”

“翠柳也挨打了？”姜梨滿臉不解，“為什么？難道少夫人墜湖和你們有關？”

這話把小紅嚇壞了，趕忙去捂姜梨的嘴。

“你胡說什么？還嫌我們兩個命太長？少夫人墜湖那不是成少爺推的嗎？跟我們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