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傅曜，朕會下旨，奪了他的爵位，將他流放三千里！”

說到傅曜，皇帝聲音也冷了下來。

不料長公主卻抬手阻止：“不必，我會親自處置他?！?

她冷冷一笑：“這是我的報應，也會是他的。”

皇帝面露疑惑，長公主卻沒了說話的興致：“我先走了，你跟月兒說吧，至少，能讓她少一點怨憤?！?

皇帝點了點頭。

長公主剛走到門口，后面皇上猶猶豫豫叫住了她。

“皇姐，那，昭婉……”

長公主沉默了下來。

當初對著薄月，她心里惦記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她頂著長公主千金的名號在京中過的如魚得水，養成了大家閨秀，一國縣主的尊貴。

她是怨恨的，尤其心里知道，這是傅曜和他的小狐貍精的孩子。

于是不允許自己對薄月有一點和氣，看著那孩子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長大，她時刻警醒自己，連一絲笑容，一句夸贊都不愿表露。

回頭看去，自己的冷言冷語，自己的刻薄，都化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劍。

可謝昭婉……

她一直以為那是她的女兒，哪怕她粗野不懂規矩，自己也從未苛責，更別說像是對著薄月一樣動輒嚴厲責罰。

那日沖動之下，連帶著對傅曜的恨意，她對謝昭婉也厭惡無比。

可靜下心來，她發現自己無法像曾經對薄月一樣對她。

所以她將謝昭婉關起來，至今沒有處置。

“再說吧，這丫頭不堪大用，也不適合去和親，只會壞事?！?

皇帝也沉默了下來。

長公主抬起頭，望了眼這熟悉的宮城，大步離開。

薄月枯坐許久，卻不見人來請。

忽而簾子被掀起來，她猛地回神，卻見皇上獨自過來。

“見過皇上?！北≡缕鹕硇卸Y，往他身后看去。

“你母親有事，先出宮了?！被噬蠑[擺手讓她起身：“坐吧，跟舅舅不必多禮?！?

薄月低下頭，她也不想見長公主，卻沒想到長公主也會躲著她。

“月兒，從前你受委屈了。”皇帝示意她坐下：“也是舅舅不好，讓你受這么多苦?！?

薄月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這幾日她想了很多，甚至也會不自覺升起一絲對親情的期望，隨即又會覺得抗拒。

六親緣淺，這個預言還真是應驗了啊，她如今，可不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親人也沒有嗎？

“皇上言重了。”薄月道。

皇上長長嘆了口氣，他看著這個如花似玉的外甥女，明明是最嬌俏的年紀，她卻總是透著沉默。

去北昭之前，她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薄月機靈淘氣，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女娃。

皇帝心頭泛起一絲不忍。

又想到如今的形勢，還是開了口。

“你母親，本不欲讓你去和親。南楚這么大，皇親國戚這么多，還能找不到一個適齡女子嗎?！被实勐曇舫脸粒骸胺讲疟闭咽钩妓蛠韲鴷员闭烟髩壅Q在即，命蕭承煜等早日回去，那邊也備好迎親了，你母親說，讓昭婉替你……”

皇帝話沒說完，薄月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忽然很想笑。

“皇上的意思，薄月明白了?！北≡潞苁怯行o禮地打斷了他：“既然已經定了我去和親，換人也徒增關礙，綏云二城外至今還有北昭的大軍駐扎，隨時可能南下?！?

“薄月身為女子，受國朝俸祿供養，為了南楚，薄月不惜自身?！彼f的很通情達理，十分顧全大局。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欣慰于薄月的懂事，又忍不住嘆息，如果當時沒有傅曜從中作梗，這孩子本不用經受這些的。

他到底是有些忌憚那個預言，哪怕長公主覺得那是無稽之談。

可他是皇帝，他不能不重視。

薄月沒有多留，很快就要告辭。

皇帝這次也沒有讓她住在宮里，只是薄月臨走，忽然道：“前幾天服侍臣女的那個宮女，叫素心的，讓她跟我走吧。”

皇帝并不在意這些，薄月出嫁，陪嫁仆役是要有的。

“還有，既然北昭那邊匆忙，之后臣女可能不便入宮。”薄月站起身行禮：“還請皇上，允許薄月去見太后一面。”

皇帝一頓。

太后久居慈壽宮，對外說是禮佛，逢年過節也多是眾人對著空座拜一拜，實際上很久沒出現了。

“也好。”皇帝道：“你外祖母一直以為你病了，在皇莊養病呢，也很惦記你?！?

薄月眼中閃過一抹嘲諷，她依舊站著，沒有說話。

皇帝笑了笑：“讓你二表哥陪你去吧，正好多和老人家說說話?！?

“多謝皇上?！北≡缕鋵嵅幌朐僖姸首恿?，可皇上說出口了，也就沒法回絕了。

皇帝便吩咐叫來二皇子，又對她道：“讓安福跟著你，回頭讓他送你出宮。”

皇帝貼身太監服侍，自然是天大的榮耀，不過薄月聽了卻是心里一沉。

皇上已經提防太后至此了嗎？

那只是一個年邁的老婦，何況當年，若非太后支持，皇上也沒這么容易繼位啊。

薄月沒再說什么，謝了恩便退出去了。

二皇子匆匆而來，一見她，先是露出笑容。

“月兒！”他似乎并不驚訝，殷切笑容之后，是十分真誠的嘆息：“委屈你了。”

這幾天，她聽了太多這些話。

“二殿下。”她敷衍地行了個禮。

要行禮，是她不想跟這些人牽扯，行的敷衍，是懶得應付了。

二皇子眼神微微一黯：“月兒，我都知道了，你就是姑姑的女兒，你我之間，還要這么生疏嗎？”

“畢竟分數君臣。”薄月淡淡道：“何況，不久之后，我就要和親北昭了?！?

她提醒他。

二皇子臉色一沉。

自從月兒回來，每一次相處，她總要提起北昭，提起那個蕭承煜。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宮宴上，兩個人眉目傳情的樣子。

原本他以為，依著月兒的脾氣，對蕭承煜應該是恨之入骨的。

兩人青梅竹馬，二皇子知道，父皇對姑母的尊敬，因此能夠娶了姑母的女兒，皇位于他便是掌中之物。

因此他自幼刻意與薄月親近，兩人感情也十分要好，對著這個長得好性子好的妹妹，他很難不喜歡，再者她還是國師的掛名弟子。

二皇子自覺對薄月是有幾分了解的，北昭之行，他明里暗里打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