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月心狠狠一跳！

蕭承煜！

那痛苦的，綿延到仿佛沒有盡頭的糾纏，在昏暗的營帳里無力的掙扎與絕望……

蕭承煜！

薄月一時間幾乎無法做出反應，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他居然會這樣！

當初，蕭承煜持劍抵著她的脖頸，讓她做出選擇的時候。

她真狠不能一死了之。

可怕死也好，沒骨氣也好。

她就是不愿認命，不愿無聲無息地死在異國他鄉。

哪怕再屈辱，她也想為自己趟出一條活路來！

可營帳里的三天，她不是完全沒有意識的。

壓在自己身上的那模糊的身影，像是巨蟒一樣一點一點將自己蠶食……

逃出去之后，她與水滟抱頭痛哭，之后無數個夜晚從噩夢中驚醒。

在南楚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她覺得生無可戀，因為發現自己歷盡屈辱也要回來，就像個荒誕的笑話一樣！

直到此時此刻，蕭承煜說出真相！

薄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感激？

她不知道，只是胸腔中翻涌的，是恨意。

“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一字一句地問。

“句句屬實。”

蕭承煜嚴肅道：“薄月，我還是這樣叫你吧。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如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當初所作所為，乃是一時憤恨，后來清醒下來，看著憔悴蒼白的薄月，他也后悔。

他想要問薄月，是否愿意留下。

那就既往不咎，就做他的人，他會給她編造一個天衣無縫的清白的出身。

她做過的事，他也負責抹平。

沒想到薄月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讓他踐諾，放她離開。

甚至還惦記著那個叫水滟的女人！

于是他履行諾言，可偏偏不爭氣地沒忍住，派了人一路護送。

也幸虧他派了人。

臨到兩國交界，原本派去的護衛送信回稟，打算折返。

卻在此時發現薄月她們遭到截殺。

他一口氣沒上來，緊接著又收到飛鴿傳書，說薄月平安入南楚，但水滟受傷瀕死，他們沒辦法，只好將她帶回來。

他十分討厭水滟那個女人，因為她是南楚來的細作，一言一行都輕浮無比。

薄月還為了那個女人求饒，她自己被用大刑到暈過去都不曾服軟。

卻為了一個外人向自己屈膝！

蕭承煜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知道那女子的做派何來。

因此對南楚的行徑厭惡無比。

當時蕭承煜因為綏云之戰被皇上和朝臣纏得分不開身，只好就此罷手。

原想著至少回了南楚，身為皇室中人，立了大功，也能平安。

不想之后他在鄴京的眼線，卻接連傳來了令他更憤怒的密報。

薄月的身世，他只知道個大概。

直到來到鄴京，才意識到這個女子過得多苦。

他應該早點讓薄月知道真相。

不，他當初根本不該放任薄月回來！

蕭承煜一時心情激蕩，回過神卻發現薄月已經淚流滿面。

“薄月……”

他吃驚地上前，卻忽然間頓住步子，悶哼一聲。

薄月手里的銀簪刺進了他的左肩。

簪子是薄月一直帶在身上的，比尋常發簪粗一點，簪尾更鋒利，是她防身用的。

此刻那簪尖沒入血肉，足有半寸。

“幫你一把，你不是號稱自己受傷了，我幫你坐實！”

薄月拔出銀簪，忽然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她將自己舌尖給咬破了。

蕭承煜拂過左肩，捻著掌心的鮮血。

“這么說，你同意了？”

“是。”

薄月應聲，順手掏出帕子，將銀簪上的血跡抹干凈了。

“可否借我一用？”

蕭承煜伸出手。

薄月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將帕子扔給了他。

蕭承煜接過去，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卻沒有擦拭血跡，而是直接放入懷里。

薄月假裝沒看見，徑直道：“你有什么打算？”

“還真是直截了當。”蕭承煜苦笑一聲，“可否讓我坐下說？”

“快說，說了快滾。”薄月自己尋了個椅子：“這里沒藥，回頭流血流血流死了也沒人管你。”

“簡單，首先是李善淵……”

殿內燈光不算明亮，她們所在的內殿隔著重重帷幔，十分靜謐。

素心在后殿正門侍立，整個重華殿悄無聲息，似乎完全隔離在鄴京城的風雨飄搖之外。

然而隔著幾座宮墻的驛宮就熱鬧得多了。

蕭承煜的手下都戍守在他居住的正殿外，除了他們帶來的隨行軍醫，不讓任何外人出入。

有人端著熱水進進出出，還有人將沾了血的衣物抱出來，還有人居然不知從哪討來了烈酒……

李善淵站在側殿門口，眼神陰晴不定。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蕭承煜足月了生孩子呢！”

瞧著那邊做戲做的興致十足，李善淵沒忍住低低罵了一句。

有隨從沒忍住笑了一聲，被李善淵一個眼神瞪得縮了回去。

“查出來了沒，到底怎么回事？我們的人怎么說？”

平素風流倜儻的豫王世子此刻有些憔悴。

他今天被蕭承煜的人圍追堵截著罵了一天，如今還得被迫守在門口！

因為那孫子是找了他之后被刺殺的！

因為那狗賊跟他一樣都是北昭使臣！

李善淵黑著臉，怨氣沖天。

“回世子爺，我們的眼線當時正好跟著蕭……蕭大人，被他的親隨莫留給關起來了。可能身份暴露了，所以莫留才找機會把他攆走，因此……查不到蕭大人近身的消息。”

隨從聲音越來越小。

李善淵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沒當場罵出聲。

“叫人過去，探望大將軍！大將軍受傷，本世子怎能不去探望！”

“可是……”

“蕭將軍受了傷，本世子不僅要去探望，還得貼身保護！”李善淵眼神陰郁：“這可是在南楚鄴京，誰知道那些南蠻子會做什么，別回頭再有個狐貍精把咱們大將軍的魂給勾走了！”

跟在他身邊的都是心腹，因此李善淵毫不顧忌地陰陽怪氣。

隨從無奈，四下看了看，勸道：“世子爺，這畢竟南楚的人還看著呢，咱們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啊。”

李善淵陰沉著臉，看也沒看那手下，大步走向圍得嚴嚴實實的正殿。

“見過世子爺。”

剛到廊下，就被一人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