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段譽倚在一株古松之下，周遭由落葉組成的鏤空圓球已重新飄落在地，比其它地方的落葉厚了幾寸。

懷中擁著的李莫愁則鬢發散亂，玉面微紅。

一雙鳳眼更是半闔半開，似醉非醉。

她紅衣如火，在由深綠和淺黃組成的林間格外明艷，襯得她更加肌膚勝雪。

半解的紅衣露出寸許雪白香肩，在林間瑩瑩生輝。

雙腿橫陳，斜斜搭在段譽腿上，已褪的羅襪還沒穿上，露出一對如玉蓮足，在段譽腳面上輕輕摩挲。

“段郎……”

她纖纖玉指輕撫段譽面頰，指尖猶帶幾分溫熱，朱唇輕啟時，聲音柔媚入骨。

段譽但覺懷中是溫香軟玉，鼻端是幽蘭之氣。

饒是他滿腦子都是原身熟讀的佛經，此刻卻也不禁心神蕩漾。

李莫愁螓首微抬，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段郎，只有這種時刻，我才感覺你是喜歡我的，你說怪不怪？”

段譽輕笑一聲，在她臉上捏了捏：“我什么時候不喜歡你了？別想太多。”

“不一樣，因為這種時刻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會有其它人來打擾。”

“誰敢來打擾？我整不死他！”

“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我什么？”

段譽心中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這種靈魂拷問，果然是幾千年傳下去的嗎？

林間清風拂過，吹動李莫愁散落的青絲，有幾縷帶了些許汗漬，調皮地黏在段譽頸間，癢絲絲的。

段譽不答，只是不覺伸手李莫愁她攏了攏鬢發，親了一下她額頭。

當指尖觸及李莫愁耳垂時，她又是身子微微一顫。

段譽笑道：“你抖什么？”

李莫愁有些嬌嗔：“我沒抖。”

段譽倒也依著她：“好，你說沒抖就沒抖。”

“你還沒說呢，你喜歡我什么？”

“我喜歡你明明是個慕強的小趴菜，還非要裝作一副‘姐就是郡主，自信放光芒’，然后強撐著不愿求饒，但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向我求饒的樣子。”

“你……”

李莫愁咬著唇，不作聲，只是伸手去堵段譽的嘴，讓他換個說辭。

兩人說著體己話，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更顯林中幽靜。

……

鐘靈只覺周身疼痛，如被千鈞重物碾過，緩緩睜開眼來，卻見頭頂一片陌生帳幔，青紗素凈，不似自家閨閣。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發現還有痛感。

心頭不免又驚又喜，暗道：“嚇我一跳……原來這不是陰曹地府，而是什么客棧嗎？”

等到欲撐臂坐起，卻覺四肢酸軟，使不上多少力氣。

正自惶惑間，忽聞一陣清朗聲音傳來：“靈兒，你醒了？”

但見一襲白衣飄然而至，正是段譽。

他眉目間滿是關切，快步上前，坐在床邊，伸手輕輕扶住她肩頭，溫言道：“你傷勢未愈，莫要急著起身，且先緩緩。”

說著，幫她拿過一個枕頭壘高，讓她躺得舒服一些。

鐘靈見是段譽，心頭登時一松。

她躺在床上，如見親人一般，嘴角微揚，輕聲道：“段大哥，原來是你在這兒，那我可放心啦。”

雖說她也是自小學武，難免磕磕碰碰，但家中藥浴卻是不缺，父母也疼愛，成年后還是第一次中如此之深的毒。

是以，剛說了一兩句俏皮話就覺得傷口處隱隱作痛，不自覺皺了皺眉。

段譽見她臉色仍有些蒼白，柔聲問道：“是還有些疼嗎？”

她露出一抹微笑：“不算疼的，從小學輕功不小心從梁上摔下來時，比這要疼多了。”

段譽喂她喝了一點水，見她仍是那副強撐的樣子，故意拿她打趣道：“那你當時可有哭鼻子？爹爹娘親可有哄你？這會兒怎么不哭了？”

鐘靈有些不依：“哎呀，段大哥~”

“好啦好啦，你安心歇著，我已讓郎中備了藥湯，待會兒服下，傷勢便好得快些，等到吃了飯，喝了藥湯，我再為你療傷。”

鐘靈眨了眨眼，笑道：“有段大哥照料，我便是不吃藥，也覺得好多啦。”

“知道你慣會撿好聽的說，但良藥苦口利于病，不能不喝。”

見想法被識破，鐘靈吐了吐舌尖，故作委屈道：“段大哥，你怎地這般厲害？連我想什么都知道！”

“因為我小時候生病時，也不愛喝湯藥。”

“后來呢？”

“后來被我爹爹打好了。”

“啊？”

“逗你玩的，我三代單傳，家中長輩愛護還來不及，怎會打我？”

鐘靈道：“我說也是，家中就我一個寶貝女兒，我爹爹媽媽也對我愛得緊呢。”

段譽心想：“你家中可不止一個寶貝女兒，像你這樣漂亮的，還有四個。”

可再想想木婉清、阿紫等幾個女子的性格，卻覺得還是鐘靈更好，也就一個阿朱能勉強與其打平，王語嫣都要差上三分。

“那你就快快吃飯、喝藥，再回家時要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莫讓他們擔心。”

“哼，你也不比我大幾歲，怎么說話語氣跟我媽媽似的。”

飯后，鐘靈望著眼前那碗黑黢黢的湯藥，苦著臉道：“段大哥，這藥聞著就叫人作嘔，非得喝么？”

段譽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莞爾，笑道：“你若捏住鼻子再喝藥，便嘗不出多少苦味了。”

說著，他伸出修長手指，輕輕捏住自己的鼻尖，做了個示范。

鐘靈將信將疑，卻也學著他的樣子，一手捏住瓊鼻，一手端起藥碗，閉著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可藥汁入喉，就覺這藥湯跟自己想象中的一般苦澀。

她放下碗，還不待如何張口，就見段譽淡淡道：“還覺得苦？”

而后，又見他皺了皺眉道：“可能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吧，這樣對我是有用的。”

聞言，鐘靈也只能抿了抿嘴，把藥湯灌進嘴里。

等她全部喝完，將碗放在床頭矮凳上，忽見段譽袖袍一拂，變戲法似的從掌心托出一小塊糖霜來。

那用甘蔗溶液反復熬煮、靜置成晶的糖霜在晨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好似裹著一層薄霜的梅花瓣。

她眼睛一亮，道：“啊？段大哥，你有糖霜怎么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