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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斷念放下

鄭銘緩緩摘下耳機,指尖冰涼麻木。剛才那極限的傳送反制與槍火對撞,那近乎同步的預判與搏殺,仿佛又勾起了那個隔著屏幕思維共振的遙遠記憶。

他下意識地,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本能般的探尋,看向對面選手席。

Raida也正摘下耳機。她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扶著桌子才站穩,額發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屏幕,里面盛滿了巨大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脫的茫然。

那份屬于頂尖指揮的銳利鋒芒,在這一刻被耗盡了。

然而,這份脆弱的疲憊并未持續一秒——

星瀾已經帶著燦爛無比的笑容站起身,極其自然地張開雙臂,以一個充滿“保護欲”和“占有欲”的姿態,將Raida用力擁入懷中!

他甚至側過頭,在無數鏡頭和觀眾的目光聚焦下,響亮地在Raida汗濕的額角印下一吻!

“寶貝!太棒了!頂住了!平局也是勝利!我就知道你行的!”

星瀾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來,刻意拔高的語調里充滿了表演性質的寵溺和“驕傲”,仿佛Raida剛剛完成了一場輕松的表演賽,而非一場耗盡心力的血戰。

王朝的戰隊經理立刻笑容滿面地引導著鏡頭,將這“甜蜜”的畫面無限放大。閃光燈瘋狂閃爍。

Raida的身體在擁抱中僵硬得像一塊木頭,她似乎想掙脫,但最終只是無力地將臉埋向星瀾的肩膀,避開那些刺目的鏡頭,露出的半張臉上,那勉強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無法言說的難堪和深深的倦怠。

那擁抱,那親吻,那刻意放大的“甜蜜”,那鏡頭前Raida眼中一閃而過的屈辱和疲憊…如同一把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鄭銘的視網膜上,瞬間熔穿了他冰封的心防!

剛才加時血戰中那點因頑強抵抗而生的微末慰藉,被徹底焚燒殆盡,只留下滾燙的灰燼和深入骨髓的窒息感。

心臟像是被那只無形的手徹底捏碎,劇痛伴隨著冰冷的絕望席卷全身。右腕的舊傷在這一刻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如同最后的哀鳴,順著神經直沖頭頂!

“呃!”鄭銘悶哼一聲,左手猛地死死攥住劇痛的右腕,身體無法控制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隊長!”李天行和王軒驚呼著扶住他。

“手!肯定是手傷復發了!”楚安嵐的聲音帶著急迫。

鄭銘猛地甩開他們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挺直了背脊。他低下頭,冰封的面具重新覆蓋上來,將所有的痛楚、翻涌的惡心和那被灼燒的憤怒死死壓回深淵。

只有那死死攥住右腕、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毫無血色的左手,暴露著此刻的非人煎熬。

“沒事。”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強行壓抑的顫抖。

“舊傷…抽筋。平局…可以接受。收拾東西…回去。”

他不再看對面那令人作嘔的“甜蜜”畫面一眼,像一柄強行歸鞘卻已布滿裂痕、瀕臨崩斷的古劍,挺著僵直的背脊,大步流星地、近乎逃離般地沖向選手通道。

背影在聚光燈下拉得孤絕而沉重,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刺骨的余燼之上。

通道的陰影吞沒了他。身后,是場館里喧囂的余音,是王朝經理熱情洋溢的總結,是星瀾攬著Raida肩膀、笑容滿面地向粉絲揮手致意的“勝利”畫面。

以及Raita那在強光下愈發顯得蒼白脆弱、如同精致傀儡般的側臉。

鄭銘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有那攥緊右腕的左手,和眼底深處那片徹底冰封、再無一絲光亮、只剩下無邊死寂的荒原,無聲地宣告著方才那場慘烈平局之下,早已被徹底焚毀的斷念。

回到基地,訓練室的燈光慘白而冰冷。短暫的平局氛圍早已被沉重的壓抑取代。李天行和王軒欲言又止,擔憂地看著鄭銘慘白的臉色和那只被死死攥住的手腕。

陸慧怡抱著手臂,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劉艷抱著她的草莓保溫杯,大眼睛里盛滿了不安。薛哲靠在椅背上,狹長的鳳眼緊盯著鄭銘僵硬的背影,嘴角慣常的邪氣笑容消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審視。

周霄鵬沉默地擰開保溫杯,灌了一大口熱水,憨厚的臉上籠罩著濃重的陰云。

鄭銘沒有理會任何人。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徑直走到戰術白板前。

白板上,“谷底”、“鑿穿!”、“沉戟”、“凝鋒”、“凝華”、“邪鋒入鞘”、“鑿陣!”

那一串用藍色記號筆刻下的、凝聚著血汗、野心與不屈信念的詞,如同一條染血的攀爬之路,指向那遙不可及的巔峰。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鑿陣!”二字上。那銳利張揚的筆鋒,此刻卻像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鑿陣?

他連自己心防的余燼都守不住,被一場刻意的表演輕易焚毀。手腕的劇痛依舊在灼燒,但更痛的,是心口那片被徹底焚毀、只余冰冷灰燼的空洞。

他拿起那支藍色的記號筆。右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筆桿,每一次用力,腕間的舊傷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但他握住了,筆尖重重地戳在白板上,在“鑿陣!”的下方。

手腕帶著一種近乎自毀般的決絕和耗盡所有的疲憊,緩慢而極其沉重地拖動。

藍色的墨水在光滑的白板上艱難地洇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不是書寫,更像是在用鈍刀切割自己的心臟,每一筆都帶著深入骨髓的滯澀和無聲的慘嚎。

最終,兩個沉重得仿佛要滴下血淚的字,扭曲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斷念。

筆鋒扭曲顫抖,墨跡淋漓暈染,帶著一種斬斷過往、埋葬所有悸動與幻想的慘烈意味。如同將一顆早已化為焦炭的心,最后的余溫也徹底掐滅,釘死在這冰冷的祭壇之上。

鄭銘松開手,那支藍色的記號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落到角落,筆尖殘留的墨跡在燈光下刺目如血。他看也沒看那兩個字,更沒有看身后那些充滿了震驚、擔憂、不解的目光。

他轉過身,聲音嘶啞低沉,如同被火焰灼燒過的砂礫,帶著一種燃盡一切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冰冷:“今晚…訓練取消。”

“所有人…休息。”

說完,他不再停留,像一捧被狂風吹散的灰燼,拖著沉重的步伐,徑直走向訓練室通往個人休息室的側門。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聲音,以及白板上那如同泣血般的“斷念”二字。那淋漓的藍色墨跡,在慘白的燈光下無聲地流淌著絕望的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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