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因斷果？必死無疑？’

老黃那毫無波瀾的冰冷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逃跑中還在“科普”的灰衣散修。

‘此獠見識倒廣，留不得！”

“為了給少主蕩平前路，今日這南崖坊市……所有煉氣后期，尤其是潛力之輩，皆在必殺之列！一個也不能留！’

他體內殘存的法力如同沸騰的巖漿，不顧一切地燃燒著所剩無幾的生命本源。

雖然修為境界因重傷跌落后尚未恢復到筑基期，但在這搏命的狀態下，爆發出的力量已無限接近！

他手中的法劍再次揚起，那令人絕望的黑暗再次凝聚——

【不見夜】！

“臥槽！！！”

那灰衣散修亡魂皆冒，一邊拼命催動遁光，一邊絕望地嘶吼：“我他媽就是個煉氣五層的廢物！我根本不認識你??！殺我作甚？！天要亡我！死也！死也——！”

話音未落，那道如影隨形、仿佛早已注定落在他脖頸上的黑暗劍光已然掠過！

他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頭顱旋轉著飛起，眼中還殘留著無盡的不甘與怨毒。

老黃看也不看那具墜落的尸體，法劍毫不停頓，帶著刺耳的嗡鳴，裹挾著滔天魔氣，徑直斬向下一個目標，

———正是趙獲身邊那個平日里仗著修為和趙獲的勢，壟斷了坊市近兩成符箓生意、油水肥得流油的煉氣九層修士，錢三！

錢三此刻早已嚇得魂飛天外，臉上肥肉不住顫抖，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的囂張跋扈？

他自詡修為不弱，斗法經驗也算豐富，可當那道吞噬一切的黑暗劍光鎖定他的瞬間，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絕望瞬間將他淹沒！

‘這他媽是煉氣？！’

錢三心中只剩下這個荒謬而恐懼的念頭。

他拼命催動護身法器，祭出壓箱底的防御符箓，身體本能地向后急退。

然而，一種詭異的感覺覆壓在了他的心頭——就好像無論他向哪個方向閃避，無論他祭出多少層防護，那道劍光都直直的洞穿向他的心臟一樣！

他所有的掙扎，都像是……徒勞？

‘不行！’

‘就算是我死，你也別想好過！’

錢三的心里發了狠，手一揮，數道青色的符箓從儲物袋中翻出。

隨著那道漆黑鋒銳的劍意斬來，他也同時將這道古樸的符箓打出，同時，竟然掏出數件法器直接悍然引爆。

“他根本沒想給我們活路，殺了他，還有一線生機！”

如同攝魂奪魄的劍光斬來，

‘轟！’

終于在數道爆炸法器的抵擋下，將之稍稍阻擋，錢三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雖然處境凄慘，但總算活了下來。

一眾煉氣九層似乎也都被錢三說動，因為他們發現，無論他們向著哪里跑，都總會有一道狠厲的漆黑劍氣向著逃跑的人斬去。

眼前這劍修是要讓他們所有人都死在這里！

‘惟有死戰！’

幾人對視一眼，能夠修成煉氣九層，在這南崖坊市占據一席之地，倒也都并非等閑。

頓時眾人就都凝聚了共識，一齊拿出壓箱底的手段殺向老黃。

只是剎那——

“敕！”“鎮！”“滅！”

數聲厲喝響徹坊市！

虛空中，數個散發著毀滅氣息、由純粹靈力構成的巨大箓字驟然浮現，光芒刺眼！那是他們珍藏多年、威力堪比半步筑基一擊的強大符箓！

緊隨其后，又是數件品質不俗的法器被毫不吝惜地引爆，化作更加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怒濤，向著中央那搖搖欲墜的黑袍身影席卷而去！

空氣被撕裂，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

見此，老黃卻是不閃不避。

他目露寒光，如同冰刃一般掃過幾人的身影，緊接著，一道遠遠比先前還要強大的漆黑寂滅劍意自他的手中斬出。

‘噗！’

老黃身上黑袍已然支離破碎，他猛地顫抖著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見狀卻沒有絲毫喜悅，因為他們瞬間察覺到這道幽暗深邃的劍光竟然赫然將他們所有人囊括在了其中！

‘不好！’

方才還以為有了些許生機的眾人頓時心中大駭，此刻，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老賊，一起死吧！’

錢三瘋狂的沖著這劍光迎了上去。

“他那【不見夜】，斬因斷果，死在劍下，我們連轉世投胎都不可能！”

“倒不如自爆了事，至少還有來世！”

‘轟！’

眾人不再猶豫，一個個盡數自爆了起來。

老黃艱難地支起殘破的法劍，擋在面前，但此刻，他幾乎連站都已經站不穩了。

煙塵四起，趙獲顫抖著身體，害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向眼前的一片狼藉，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把雕花法劍。

他怕死！

他更怕老黃還沒死！

他必須趕緊找到老黃去給他補刀，趙獲想著，連忙顫顫巍巍地向逐漸落下的煙塵中走去。

緊接著，他只看到老黃一身破爛黑衣，雙目充血，渾身是傷，用法劍強撐在地面，如同惡鬼一定盯著他。

“你……真的你還沒死?。?！”趙獲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再次癱倒在地，手中的雕花法劍“哐當”一聲掉在血泥里，褲襠里又是一陣溫熱。

“咳…咳…”老黃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嘶啞喘息，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大股烏黑的血沫。

他看著趙獲那失禁的丑態，布滿血污焦痕的臉上，緩緩扯出一個極端輕蔑、極端嘲諷的笑容。

“老夫……為你而來……”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咳！你還沒死……我又怎么敢……先走一步？”

“瘋子！你是瘋子！”趙獲涕淚橫流，色厲內荏地尖叫，“我師父是青玄門長老！你陳家……不怕青玄門滅你滿門嗎？！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如此做？！”

“青玄門……？”

聞言，老黃扶著幾乎碎裂的膝蓋，艱難地輕蔑一笑，緊接著，在趙獲驚駭的目光中，竟然硬生生打出一道靈力點燃了自己的身體。

身體不斷被劇烈的灼燒著，只是看著，趙獲就覺著恐懼，但老黃如同置若罔聞。

“再燃盡……這殘軀……自然無人……能憑此，尋到……少主……”

老黃猛地咳嗽一聲，大塊焦黑的物質從口中噴出，聲音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寒意，清晰地刺入趙獲的耳中：“只是可惜……你那師父……縮頭烏龜……不曾……出來……好送你們……團聚……”

“什么……我已經死了？”趙獲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他下意識地低頭，想看看自己的身體。

視線……在旋轉？

不，是地面在傾斜……

直到這一刻，他才無比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具癱軟在地、還在微微抽搐的無頭身體。

而自己的頭顱，正帶著凝固的、無法理解的驚駭表情，安靜地躺在冰冷、粘稠的血泥之中。

‘什么時候……’

‘究竟是……什么時候……動的手？’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迅速熄滅。

趙獲最后的念頭，只剩下無盡的茫然和那幽藍火焰中，如同磐石般靜立的焦黑身影。

深坑中央，

老黃靜靜的等待身上的火焰將他吞噬，而此刻，他的靈魂已經徹底泯滅。

老黃的目光不舍的看過青木靈脈的方向。

在意識徹底歸于虛無的前一瞬，無數過往的片段如同走馬燈般閃過。最終，定格在《九幽徹夜劍經》那古老而晦澀的總綱之上。

他徹底明悟了。

《九幽徹夜劍經》……并非遺失了第三道神通。

而是這部驚天動地的魔功，本身……就是一部殘缺的絕響！自其誕生之初，便無人能真正補全那通往終極寂滅的最后一劍。

所謂的“第三道神通”，從來不曾被創造出來。

它的最后一式，便是以持劍者畢生修為、全部精血、乃至最終燃燒殆盡的神魂靈光為薪柴，為祭品，為那斬斷一切、歸于永寂的終極之刃！

【襲月歸】！

與此同時，庭院之中，正在靜室中閉目打坐、的陳玄明，心口猛地一悸，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

兩行滾燙的熱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悲慟，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猛地睜開眼，茫然四顧，靜室依舊，窗外鳥鳴婉轉，仿佛剛才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幻覺。

然而，臉上冰涼的淚痕，和那種冥冥之中的預感卻在無聲地宣告著一個殘酷的事實。

“老黃……”陳玄明嘴唇翕動，后知后覺的、巨大的悲傷傳入心中。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