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鳴撐開血紅的招魂傘,走在雨中,步伐虛浮,有些疲憊。
云若生跟在她的身后。
踏過青石板,經過一處園子時,聽到幾個丫鬟的竊竊私語。
丫鬟甲,“我聽說大奶奶生了重病,真的假的?”
丫鬟乙,“真的。”
“而且我還聽說,是被大爺打的。”
丫鬟甲的表情憂心,“真可憐。”
“以前我在干活累的時候,大奶奶給過我一個點心。”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就到了報恩的時候?”
丫鬟乙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左右看看,生怕旁人聽見。
“大奶奶的恩,等方便的時候再說。”
“現在二奶奶掌家,做事什么的可千萬小心點。”
丫鬟乙悄咪咪的跟丫鬟甲說,“我聽說,大奶奶身邊的丫鬟去求二奶奶請郎中治病,結果被二奶奶打了出來。”
丫鬟甲捂著嘴一臉震驚,“不給治病,這不是讓大奶奶去死嗎?”
“大奶奶前幾天才救過她,她怎么可以這樣落井下石。”
丫鬟乙也很同情椿璐,“這沒辦法,誰讓她的肚子不爭氣,但凡有個一男半女,怎么會被人欺負成這樣。”
此時,一個端著燕窩,穿著貴氣的丫鬟走了過來。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呢?”
“別耽誤了二奶奶養胎,趕緊干活去。”
聽到這話,兩名丫鬟立即散去。
長鳴好奇的問云若生,“這是誰?”
云若生看了會兒,“應該是蘭芳的貼身丫鬟吧。”
長鳴勾唇一笑,與其擦肩而過時,一顆石子,突然出現在腳下。
丫鬟避讓不及,連帶著燕窩一起摔在了地上。
長鳴沒有理會,徑直走了過去。
云若生看向長鳴,“姑娘不是不能插手人界之事嗎?”
“怎么?”
長鳴鄙夷的看了過去,“老頭,不過恰巧一個路上出現個石子,怎么又成我的事了?”
“小輩愛造口業,老天小罰了一下而已。”
云若生連忙說著,“是是是。”反倒把長鳴逗笑了。
進入椿璐居住的院子時,云若生給長鳴深深的鞠了一躬。
“椿璐就拜托姑娘了。”
“知道姑娘不做虧本生意,來日,云若生一定重謝姑娘。”
長鳴點了點頭,又回了一聲,“老人家言重了。”
推開房門就看到守在椿璐身邊的貼身丫鬟。
長鳴招手把她叫了過來,“你去外面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
“無論聽見什么聲音都不要看。”
丫鬟點了點頭,又給椿璐蓋上被子,才離開。
椿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
她的意識模糊,嘴里嘟囔著什么。
長鳴將招魂傘放在椿璐的床頭,照著她的身體,給她聚魂。
又從袖中拿出一顆生骨丹給她服下。
霎時間,一朵朵的紅色彼岸花,從她的床上滲出。
并漸漸盛放。
腿上的斷骨處生出一根根紅色的絲線,相交纏繞生出新肉。
白色的骨頭在拉扯中一點點重合,相融。
痛意將椿璐叫醒。
長鳴度了些靈力給她止痛。
“長鳴姑娘,你怎么來了?”
長鳴收手,“因為有個傻子跟我做了一筆交易,讓我來救你。”
椿璐聽后苦笑,“能問問姑娘是誰嗎?”
長鳴給她蓋上被子,“不能告訴你。”
“那能問問她跟你交易了什么嗎?”
長鳴思索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她,“一年壽命。”
“她用一年壽命作為代價,讓我來救你。”
看著椿璐臉上有了血色之后,長鳴將招魂傘收了起來。
椿璐的眼角流下淚水,久久不語。
“她為什么要救我?”
長鳴看向空氣中的塵埃,“她說你是她的姐姐。”
椿璐咬著唇,大致猜出了是誰。
“云容呢?”
“你生這樣的重病他也不來看你嗎?”
椿璐苦笑,“大概去煙館了吧。”
一張靈契單子隱隱在長鳴手中出現,完成了主顧的愿望。
靈契也漸漸消散。
“你不恨他嗎?”
椿璐笑著,“他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恨他呢。”
辦完事后,長鳴就走出了屋子。
丫鬟連忙進去照看椿璐。
回頭透過門縫,看到的只是破敗的木床跟幾副家當。
長鳴剛出來,就被云若生纏上。
“椿璐的病怎么樣,要不要緊?”
長鳴看了一眼云若生,“要緊了又能怎么樣?”
“你能給她請郎中嗎?”
一句話就堵住了云若生的嘴,他默默的低下頭。
“是老朽無能,護不好家里。”
長鳴聽后,笑了一聲,“都已經死了,就莫要操心塵世了。”
“不過,我有個疑問。”
“女子出嫁,皆有娘家作為靠山。”
“她病的這么重,怎么不見娘家有人來看?”
云若生聽后深感慚愧,“當初,他們二人定親時。”
“親家看不上大郎,不愿將姑娘嫁過來。”
“最后是椿璐,自己嫁過來的。”
“成親當天,親家也沒有過來。”
“只送了一只公雞放在堂上。”
長鳴大概明白了,“也就是她與家中斷了親?”
云若生點了點頭,“大概是吧。”
“這件事情,你沒有過問過?”
云若生愣了一下,“是我的疏忽,當時只想著,兒媳婦嫁過來了,就再沒有問過了。”
長鳴點了一下他的頭,“真是該啊。”
雨漸漸停了,月亮也從云中竄出。
“當當當!”
有人敲響了云府的大門。
“誰啊?”
來福值夜,連忙去開門。
打著燈籠一看,只見,對方穿著內衫,渾身酒氣。
頭發凌亂。
細看才發現是云容。
“認出我來了嗎?”
來福立即彎腰,“小人剛剛打了個瞌睡,故而開門慢了。”
“大爺千萬別生氣。”
“免得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云容沒有理會這些客套話,徑直去了椿璐屋里。
還把丫鬟趕了出來。
后半夜又是一陣打鬧的聲音。
次日,長鳴剛剛打完坐,緩了緩神。
就聽到一些閑言碎語。
“昨夜大爺喝的大醉才回來。”
“好像又打大奶奶了。”
“今早我去送早膳,看見大奶奶在哭。”
另一個丫鬟附和,“你說的應該沒什么錯。”
“昨夜,我在大奶奶院里值夜。”
“親眼看著大爺把大奶奶的貼身丫鬟趕了出來。”
她故意壓低聲音,“我隱隱約約聽大爺嚷著,要休妻。”
長鳴抬了抬眉,清咳了幾聲,嚇得丫鬟立馬跑了出去。
她摸著下巴,覺得此事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