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玻璃門合上時發出一聲輕響，像是給林魚八年職業生涯畫上的休止符。他抱著紙箱站在電梯里，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紙箱里裝著鍵盤、馬克杯和那盆養了三年的綠蘿——公司允許帶走的全部家當。

“林哥，保重啊。“前臺小李遞來一張離職證明，眼神閃爍。

林魚點點頭，接過那張輕飄飄的紙。三十五歲，八年工作經驗，換來的就是這張紙和三個月的補償金。電梯門合上前，他瞥見辦公區里新來的研究生已經坐在他的工位上，正對著他的顯示器調試代碼。

走出寫字樓，六月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手機震動起來，是銀行短信提醒——賬戶余額：8723.56元。房租、水電、信用卡賬單的數字在腦海中自動相加，結果讓他胃部一陣絞痛。

回到十平米的出租屋，林魚把紙箱扔在墻角，綠蘿的葉子顫了顫。他扯開領帶，一頭栽倒在床上。手機屏幕亮起，是蘇雯的信息：“我們分手吧。我媽說得對，你這個年紀還一事無成，我看不到未來。“

林魚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他想起三個月前蘇雯生日，他咬牙買了那條她一直想要的項鏈，卻因為加班錯過約會，禮物至今還藏在衣柜深處。

“操！“他猛地將手機砸向墻壁，塑料后蓋應聲碎裂。

窗外傳來樓下大排檔的喧鬧聲，混合著燒烤油煙味飄進來。林魚從床底摸出半瓶二鍋頭，直接灌了一大口。劣質酒精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胸口那團悶火。

電腦屏幕還停留在他熬夜開發的獨立游戲界面上——這是他被裁員后孤注一擲的創業嘗試。美術資源是花錢買的，音樂是找網友免費換的，代碼是他熬了三個月寫出來的。昨天，最后一家投資機構回復：“項目缺乏商業價值。“

門鈴突然響起。

林魚搖搖晃晃地去開門，三個彪形大漢站在走廊里。為首的光頭男人咧嘴一笑：“林先生，欠王總的錢該還了吧？“

林魚的酒醒了一半。兩個月前，為了支付游戲音效的費用，他借了五萬塊高利貸。

“再...再寬限幾天。“林魚聲音發緊，“我馬上就能拿到一筆錢。“

光頭男推開他走進屋內，打量著簡陋的房間：“王總說了，今晚十二點前見不到錢，我們就去拜訪你父母。“他從手機調出一張照片，“聽說老爺子心臟不好？“

林魚渾身發冷。照片上，父親正在小區樓下曬太陽，母親提著菜籃站在旁邊。

“別動我爸媽！“林魚攥緊拳頭，“我還！我現在就去籌錢！“

討債的人走后，林魚癱坐在地上，顫抖著翻遍所有賬戶——加上現金，勉強湊出三萬。他抓起外套沖出門去，直奔城中村的當鋪。

當鋪老板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正就著花生米看球賽。

“龍哥，這個能當多少？“林魚摘下腕表，那是父親六十歲生日時送他的禮物。

龍哥瞥了一眼：“仿的？三千。“

“這是真品！原價兩萬多！“

“愛當不當。“龍哥繼續看球，“現在誰還戴機械表？“

最終，林魚揣著四萬現金離開當鋪，還差將近一半。夜色已深，他漫無目的地游蕩到城市邊緣的老運河邊。河水黑沉沉的，倒映著零星的燈光。

“爸，媽，對不起...“林魚坐在河堤上，又灌了一口酒。

身后傳來腳步聲。

“喲，這不是林大程序員嗎？“

林魚回頭，三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站在路燈下，為首的染著一頭紅毛，手里把玩著彈簧刀。

“阿金...“林魚認出了這個專門幫高利貸公司收債的混混。

“王哥讓我來提醒你，“紅毛咧嘴一笑，“十二點快到了。“

林魚站起身，腿有些發軟：“我有四萬，先給你們...“

“四萬？“阿金大笑，“連利息都不夠！“

彈簧刀“咔嗒“彈出，在路燈下閃著寒光。林魚本能地后退，腳跟碰到河堤邊緣。阿金猛地推了他一把：“跳啊！跳下去一了百了！“

林魚失去平衡，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抓住了阿金的外套——兩人一起栽進漆黑的河水中。

刺骨的河水瞬間灌入鼻腔，林魚拼命掙扎，卻被一股詭異的水流卷向河心。阿金早已掙脫游向岸邊，而林魚卻感到有什么東西拽著他不斷下沉。

缺氧的痛苦中，他的意識卻異常清醒。過往的片段如走馬燈般閃現：大學時熬夜寫代碼的興奮，第一次拿到offer的喜悅，父親驕傲地向鄰居炫耀“我兒子在大公司當工程師“，蘇雯在他加班時送來的夜宵...

“我不甘心...“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劈開混沌。林魚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從腦海深處迸發，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正從靈魂深處蘇醒。河水、黑暗、痛苦，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更本質的感知方式——河底沉淀的無數記憶碎片：百年前跳河的書生，戰爭中沉尸的士兵，失戀投水的少女...他們的痛苦、絕望、憤怒，如同渾濁的泥沙般淤積在河床。

而他的意識，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吸收、融合著這些碎片...

“小魚！醒醒！“

林魚感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他猛地睜開眼，對上一張布滿皺紋的婦人面孔。

“娘...“這個陌生的稱呼自動從喉嚨里蹦出來。

“你這孩子，嚇死娘了！“婦人——張小紅紅著眼眶，“怎么在河邊睡著了？萬一著涼怎么辦？“

林魚茫然四顧，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茅草屋前，身上穿著粗布衣裳。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雙孩童的小手，最多七八歲的樣子。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林魚的，還有這個叫“小魚“的男孩的。兩種記憶交織在一起，卻沒有預想中的混亂。相反，他的思維異常清晰，仿佛同時擁有兩個獨立而又融合的視角。

“我...我想起來了。“林魚——現在是小魚了——輕聲說，“娘，我沒事。“

張小紅松了口氣，拉著他進屋：“灶上熱著粥，快去吃。明天還要去李員外家幫工呢。“

走進低矮的茅屋，林魚發現自己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聞到粥里野菜的苦澀，能聽到隔壁屋老鼠窸窣的動靜，甚至能感覺到張小紅身上散發出的疲憊與擔憂——不是通過觀察，而是某種直接的感知。

夜深人靜時，林魚躺在硬板床上，借著月光審視自己的新身體。右臂內側有一個淡淡的印記，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發熱。

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遠處的山巒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林魚閉上眼睛，嘗試調動那種在河底體驗到的奇異感知能力。

剎那間，世界在他“眼前“以另一種方式展開——茅屋的木質結構如同透明，他能“看“到木紋中流動的細微能量；院子里那棵老槐樹的根系深入地下，吸收著某種發光的物質；更遠處，村莊上空漂浮著稀薄的霧氣，呈現出病態的灰綠色。

“這是...靈氣？“

林魚猛然意識到，自己不僅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還帶來了某種異常強大的神魂力量。這種力量讓他能夠直接感知到世界的本質，而這里的普通人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張小紅的咳嗽聲從隔壁傳來。林魚“看“到一股黑氣纏繞在她的肺部——那是病灶的具象化。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嘗試用思維去觸碰那團黑氣...

指尖傳來刺痛，黑氣稍稍消散了一些。張小紅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呼吸變得平穩。

林魚收回手，心跳加速。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在這個看似普通的古代世界背后，隱藏著他無法理解的規則與力量。

而他的程序員思維與強大神魂，將成為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