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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非人之臂與銹塵之誓

冰冷,堅硬,毫無生命的溫度。

鈴音指尖的觸感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她的認知。那流淌著暗紅與淡金混合液體的金屬臂骨,那明滅不定、如同活物般游走的古老符文,這一切都遠遠超出了銹塵區義體醫師所能理解的范疇。這不是她父親老林修理過的任何一種軍用義體,也不是黑市里流傳的那些危險改造。這是某種……非人的、帶著遠古氣息的異變!

“你…你…還是天封嗎?”

破碎的哭腔在彌漫著金屬粉塵和血腥味的空氣中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鉤,撕扯著天封的神經。他低頭看著自己那條猙獰的右臂,暗銀色的骨骼暴露在昏黃的應急燈光下,符文幽光流轉,斷裂處滲出的液體混合著他的血,一滴一滴砸落在腳下冰冷的合金殘骸上,發出單調而刺耳的“嗒、嗒”聲。

劇痛是真實的。撕裂皮肉的痛,強行改變結構的痛,還有鈴音眼中那巨大恐懼帶來的、更深沉的痛。

“我……”天封的喉嚨像是被砂礫堵住,聲音嘶啞干澀。他想說“是”,想告訴她他還是那個在垃圾堆里刨食的絕緣體廢鐵,可這條手臂,這源自指環的冰冷力量,像一道深淵橫亙在他與她之間。他下意識地想縮回那條令人恐懼的手臂。

“別動!”

幾乎是條件反射,在恐懼的淚水還在滑落的同時,鈴音那只完好的左眼猛地一凝,屬于義體醫師的本能瞬間壓倒了驚駭。她看到了金屬臂骨邊緣撕裂翻卷、還在滲血的皮肉創口,看到了那些被符文力量灼燒出的焦痕。巨大的危險感讓她心臟狂跳,但另一種更強烈的、近乎職業病的沖動驅使著她。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喉頭的哽咽和身體的顫抖,沾滿污垢和血跡的手沒有退縮,反而更用力地、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抓住了天封那條非人手臂的上臂——相對完好的血肉部分,阻止他縮回的動作。

“傷口…必須處理!”她的聲音帶著哭過后的沙啞,卻異常堅定,那只閃爍著冷靜藍光的機械義眼瞬間進入高強度工作狀態,掃描線飛速掃過天封整條右臂的異化區域。“創面太大…混合性出血…還有…未知能量殘留…感染風險極高!極高!”

她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像是在給自己下命令,也像是在驅散內心那巨大的恐懼。她手忙腳亂地再次翻找自己圍裙下那個仿佛百寶袋似的大口袋,動作因為疼痛和焦急而顯得有些笨拙。金屬鑷子、止血凝膠罐、強效生物粘合帶、幾小包標注著骷髏頭警告的廣譜抗感染納米噴霧…她一股腦地掏了出來,攤在相對平整的一塊金屬板上。

“忍著點!”鈴音咬著下唇,眼神銳利如刀,徹底進入了“醫師模式”。她先是用鑷子飛快地清理掉創口附近沾染的金屬碎屑和灰塵,動作精準而快速。然后,她拿起那罐強效止血凝膠,毫不猶豫地、近乎傾倒般地將大量淡綠色的粘稠凝膠覆蓋在皮肉與金屬臂骨交接的猙獰撕裂口上。

“嘶——!”天封身體猛地一抽,倒吸一口冷氣。凝膠接觸傷口的瞬間,帶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遠超之前的劃傷。這凝膠顯然是為了處理嚴重義體創傷設計的,藥性極其猛烈。

“活該!”鈴音咬著牙低吼一聲,眼圈依舊泛紅,但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她飛快地用粘合帶將凝膠勉強覆蓋住的最外層皮肉固定住,試圖阻止更多的出血和暴露。接著,她抓起那幾包抗感染納米噴霧,對準創口邊緣和暴露的金屬臂骨連接處,嗤嗤嗤地連續噴了幾下。細密的銀色納米霧覆蓋上去,帶來一陣詭異的涼意。

她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種與死神賽跑的決絕。處理完最致命的創口,她才稍微松了口氣,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混著臉上的灰塵和淚痕。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暴露的暗銀色臂骨和流淌的符文上,恐懼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讓她處理左臂幾處被金屬割裂的普通傷口時,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這…到底是什么?”她低著頭,一邊用相對溫和的凝膠處理天封左臂的傷口,一邊聲音發顫地問,不敢再去看那條右臂,“我見過銹塵區所有的改造,最瘋狂的黑市醫生…也沒搞出過這種東西…它…它在吸收周圍的玄罡廢氣!”她猛地抬頭,機械義眼捕捉到空氣中那些渾濁的、帶著輻射的玄罡廢氣微粒,正被天封右臂骨骼表面的符文極其微弱地牽引、吸附過去!這景象讓她頭皮發麻。

天封沉默著。爆炸的煙塵還在遠處緩緩沉降,垃圾山深處傳來零星的、壓抑的哭泣和呻吟。他低頭看著自己那條散發著不祥光芒的手臂,感受著它內部蘊含的、如同蟄伏兇獸般的恐怖力量,以及那持續不斷的、源自血肉與金屬強行融合的撕裂劇痛。腦海中,那赤紅巨劍撕裂星河的幻象碎片和冰冷的女聲(“破界者協議…千劫戰體…”)再次翻騰。

“我不知道…”他嘶啞地開口,聲音疲憊而茫然,“是…那個指環…”他艱難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左手指了指窩棚的方向,“碰到它…然后…就這樣了…”他無法解釋那幻象,無法解釋那聲音,更無法解釋這手臂的本質。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

鈴音順著他的手指看向窩棚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搖搖欲墜的殘骸。她抿緊了嘴唇,沒有再追問。現在不是探究秘密的時候。她迅速包扎好天封左臂的最后一道傷口,然后脫下自己那件打滿補丁的圍裙,不顧上面的油污,用力撕開成幾條相對干凈的布條。

“手!”她命令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

天封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那條猙獰的右臂伸了過去。鈴音避開那些暴露的金屬和符文區域,小心翼翼地將布條纏繞在相對完好的上臂位置,覆蓋住她之前處理的傷口,打了一個結實的結,勉強起到一點固定和遮掩的作用。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靠在一塊扭曲的合金板上劇烈喘息,斷腿的劇痛讓她臉色更加慘白。

兩人一時無話。劫后余生的短暫麻痹過去,身體的劇痛和眼前的絕境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沒了他們。

窩棚被爆炸波及,大半坍塌,里面僅有的、賴以生存的簡陋家當——那盞劣質玄晶燈,那點充當床鋪的隔熱棉,還有天封視若珍寶的修理工具和備用零件,都被埋在了廢墟之下。基因抑制劑?更是連影子都沒有了。

天封看著自己那條被布條勉強包裹、卻依舊能感受到冰冷金屬輪廓和非人力量的右臂,再看向鈴音那條扭曲變形、血跡斑斑的左腿,一股沉重的絕望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基因崩潰的劇痛在體內重新變得清晰,如同跗骨之蛆,提醒著他本就短暫的壽命正在飛速流逝。而鈴音的腿傷,在這種缺醫少藥的環境下,后果同樣不堪設想。

“對不起…”天封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無力和自責,“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那塊玄晶…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手臂引動了什么,也許爆炸不會發生?或者不會那么巧在通道上?他不敢深想。

“閉嘴!”鈴音猛地打斷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疲憊的嚴厲。她靠著冰冷的金屬板,仰頭望著那片永遠灰暗、翻滾著毒云的天空,機械義眼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幾分。“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和認命般的平靜,“鐵鉤幫炸通道,是遲早的事…強森早就看這條近道不順眼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狠…”

她頓了頓,轉過頭,那只完好的、人類的眼睛看向天封,目光復雜,里面混雜著恐懼、茫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不肯熄滅的倔強:“先…想辦法活過今晚吧。”她指了指自己那條斷腿,語氣平淡得令人心酸,“我的腿…需要固定。還有你…你的傷口…我的藥不夠…撐不了多久。”

天封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條扭曲的腿,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他掙扎著站起身,不顧右臂傳來的劇痛,開始在附近的廢墟中翻找。斷裂的金屬管、相對平直的合金條…他需要找到能充當夾板的東西。

他的動作驚動了廢墟下某個角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一堆扭曲的管線后面探出頭來,臉上滿是黑灰,只有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格外明亮。是小豆子,一個經常在垃圾山撿漏的半大孩子。

“封…封哥?鈴音姐?”小豆子聲音顫抖,顯然被剛才的爆炸嚇壞了。他看到了天封那條被布條包裹卻依舊顯得異常粗壯、形狀古怪的右臂,看到了鈴音那條扭曲的斷腿,小臉瞬間煞白。

“小豆子!”鈴音眼睛一亮,強撐著精神,“你沒事太好了!快,幫個忙,找幾根直的…不太重的金屬棍子過來!要快!”

小豆子用力點頭,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飛快地鉆回廢墟,不一會兒就吭哧吭哧地拖著一根廢棄的、相對筆直的金屬支撐桿跑了回來。

天封接過支撐桿,用還能活動的左手和牙齒,配合著鈴音的指揮,艱難地用撕下的布條將支撐桿固定在鈴音斷腿的兩側。每一次輕微的觸碰都讓鈴音疼得渾身發抖,冷汗直流,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一聲不吭,只有那只完好的左眼里蓄滿了生理性的淚水。

簡陋的固定完成,兩人都已筋疲力盡。他們互相攙扶著,挪到一處背風、相對遠離塌方廢墟、由巨大引擎殘骸構成的凹陷處暫時棲身。小豆子懂事地找來了一些相對干燥的隔熱棉碎片鋪在地上。

夜,深得像化不開的濃墨。垃圾山的溫度驟降,冰冷的金屬散發著刺骨的寒意。遠處的凈天壁壘依舊閃爍著虛幻的霓虹光芒,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嘲弄。

天封靠坐在冰冷的金屬壁上,右臂的劇痛和體內基因崩潰的啃噬如同兩把鈍刀,一刻不停地切割著他的神經。他側過頭,看著蜷縮在隔熱棉上、因為寒冷和疼痛而微微發抖的鈴音。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臉色在昏暗中顯得異常脆弱。

“鈴音…”他低聲喚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鈴音沒有睜眼,只是幾不可察地“嗯”了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

天封沉默了很久,目光落在自己那條被布條包裹的右臂上,感受著那冰冷堅硬的觸感和內部蘊含的恐怖力量。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和迷茫攫住了他。

“我…”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我害怕…”

鈴音的身體似乎微微僵了一下,依舊沒有睜眼。

“我怕…這條手臂…”天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怕它里面的東西…怕…怕有一天…它會把我…變成…變成一個…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冷熱…感覺不到…你的手的溫度的…機器…”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積攢勇氣,聲音更低,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懇求: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它…它讓我忘了…忘了痛是什么感覺…忘了…我是誰…”他轉過頭,看向黑暗中鈴音模糊的側臉輪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鈴音…到那時候…求你…一定要…修好我。”

“修好我…”

“把我…變回那個…能感覺到痛的…天封…”

寂靜。只有遠處垃圾山深處不知名金屬冷卻收縮發出的細微“咔噠”聲。

良久,黑暗中傳來鈴音一聲極輕、帶著濃重鼻音的回應,像一聲壓抑的嘆息,又像是一個沉重的承諾:

“…嗯。”

黑暗籠罩著冰冷的殘骸,兩個遍體鱗傷的身影依偎在絕望的邊緣。一條非人的手臂,一個沉重的誓言,在這片被遺棄的金屬墳場中悄然締結。而垃圾山更深處的陰影里,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透過夜視裝置,冷冷地注視著他們臨時的避難所。強森損失的玄晶和丟掉的顏面,需要用血來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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