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境界
- 家父和珅?我要掏空大清朝!
- 慕百峰
- 2047字
- 2025-05-16 19:02:48
來到國子監(jiān)的東講堂,戴聯(lián)奎剛給一批貢生講完課。
和珅道:“戴掌院。”
戴聯(lián)奎回道:“和中堂。”
和珅開門見山:“此次前來,是想請戴掌院做犬子的老師。”
戴聯(lián)奎婉拒:“在下平日公務繁忙……”
和珅早猜中他會這么說,不等他說完,就說道:“只需定期讓犬子到您指定的學堂,國子監(jiān)或咸陽宮官學均可,并不耽誤戴掌院時間。”
戴聯(lián)奎想了想又說:“和中堂,古人云因材施教。不僅老師教授學生如此,教師也要選合適的,十額駙還年輕,應循序漸進為妙。”
言外之意,就是豐紳殷德的水平不見得夠讓我出馬。
這次不等和珅說話,豐紳殷德卻行了一禮,然后問:“掌院大人,需要達到什么樣的水平才夠?”
“至少也應是在座貢生之水平。”戴聯(lián)奎說。
他上課的這批學生是貢生里的“副貢”,也就是每年鄉(xiāng)試除了錄取的正卷外,剩下一些成績比較好的。這種貢生水平不差。
豐紳殷德道:“治學的確需要循序漸進,學生雖未達‘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境界,但也誠心企盼可以盡快‘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戴聯(lián)奎眉毛聳動了一下,不自覺問道:“何解?”
豐紳殷德說:“在學生看來,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問者,必經(jīng)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說完這段王國維《人間詞話》的精髓語錄,豐紳殷德看向了戴聯(lián)奎。
戴聯(lián)奎張了張嘴,整個人震驚不止。
豐紳殷德剛才這段話實在太有水平了。
他選用的三首宋詞恰到好處,正好寫出了從孤獨寂寞的初始階段,到堅韌不拔的歷程,再到豁然開朗的頂峰。不僅僅是治學,簡直就是人生哲學啊!
往往只有大徹大悟的人才能說出這等名句,怎么他一個年輕人可以如此自然地脫口而出?
不止戴聯(lián)奎,就連旁邊的和珅和中堂都大為吃驚,自己兒子這么有才嗎?
戴聯(lián)奎緩了一小會兒說:“十額駙理解通透,對詩詞的造詣非常出色。”
豐紳殷德看了一眼在場的貢生,有些人心里肯定還不服氣,笑了笑:“學生莽撞了,也根本談不上什么詩詞造詣。但作為國子監(jiān)生,沒有科舉壓力,總歸要在詩詞上拿出點東西,不然就真讓兩榜進士取笑了。”
這話說的很自負,也有些道理。
雖然科舉不考詩詞,但詩詞歌賦總歸是文人最雅致的東西,也是最顯才華的方式。
但作詩一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極難。想作好詩更是難上加難,有人寫了幾萬首,還不如別人一首。
戴聯(lián)奎說:“作詩是國子監(jiān)的日常功課,只是現(xiàn)人在詩詞上已難超古人。”
“戴掌院所言極是,但我認為您這句話就是出了一道作詩的題目。”
“哦?十額駙看來有所準備,可否現(xiàn)場題詩一首?”戴聯(lián)奎有意試探。
“請戴掌院指教。”豐紳殷德接了下來。
和珅心中再次一驚,此舉是不是過于托大,過于自負。
豐紳殷德則存心顯露,朗聲念誦道: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
——這時候原作者龔自珍還沒出生。
聽罷此詩,戴聯(lián)奎更覺震撼:“竟與三半老人的《論詩》難分伯仲!”
三半老人就是趙翼。
《論詩》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騷數(shù)百年。”
東講堂里的一眾貢生聽到后也在竊竊私語:
“他是和中堂的公子吧,年紀輕輕,怎么能寫出這么好的詩?”
“我看是從哪位翰林那里抄來的。”
“普通詩作也就罷了,沒有人會把這樣的習作拱手相讓,畢竟可以借此平步青云。”
“說的也是!但和中堂的公子只有十五六歲!”
“難不成真是個詩才?”
……
戴聯(lián)奎感覺額頭快要滲出冷汗,旋即慨嘆道:“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寫得好,老夫慚愧!剛才竟然還認為十額駙沒有真才實學。”
一段《人間詞話》,一首《己亥雜詩》,徹底征服了戴聯(lián)奎。
和中堂多會來事的人,呵呵笑道:“犬子冒犯了!戴掌院,真是對不住。”
“中堂大人有子如此,可喜可賀!老夫此時所想已是能不能執(zhí)教于十額駙。”
戴聯(lián)奎這次不全是婉拒,心中開始了矛盾與掙扎。
他不想依附和珅的派系,但豐紳殷德實在太有天賦了,不由得生出愛才之心。
糾結(jié)了一小會兒,突然想到:這個少年年紀不大,應該還可以塑造,將來要是把他教成一個正人君子,自己豈非也是大功一件?
即便背點罵名,但要是門下弟子出一個千古詩人,自己臉上也有光啊。
再進一步心理建設:和中堂雖然權(quán)傾朝野,玩弄權(quán)術(shù),但除了貪點,貌似也找不出別的缺點。
和珅在旁趁熱打鐵:“戴掌院不能執(zhí)教,天下還有誰人敢執(zhí)教?犬子在您教誨下,必然學有所成。”
豐紳殷德也躬身道:“學生希望聆聽先生指教。”
戴聯(lián)奎的心理防線終于崩塌,嘆了口氣道:“是老夫的榮幸。”
和珅聽他答應,心中大喜,對豐紳殷德說:“德兒,還不快行拜師禮!”
豐紳殷德馬上跪下叩首:“學生拜見師尊。”
“十額駙請起,你貴為額駙,這個禮節(jié)重了。”戴聯(lián)奎道。
“對待老師,理所應當。”豐紳殷德道。
戴聯(lián)奎對他這個禮貌的回答非常滿意,最起碼尊師重道。
身為權(quán)臣子弟,沒有紈绔作風,還有這么好的才學,人品看著也不錯,實在難得。
戴聯(lián)奎心中的高興勝過了其他想法。
咱和中堂自然更高興,將來有了翰林院掌院學士這層關(guān)系,不用說,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絕對更加穩(wěn)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