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的陽城，距離斗魚那場后臺攻擊，已整整過去半個月。

蘇思敏帶隊寫的防御補丁早已上線，那是個能自動篩選惡意數據包的程序，攻擊包一進來就會被標紅攔截。

城東科技園 41層的總控室，也早已不再通宵達旦的焦灼，技術部的人只輪班盯著。

不過，這半個月風平浪靜，連小規模的試探攻擊都沒有，楚子良說“對方大概是怕了”。

秦遠對此不置可否，吩咐大家不可松懈。

但不管怎么說，這一關，萬象總算扛過去了。

至于當時安排起訴斗魚的事，周勤周大律師那邊跑得很勤。

秦遠去過兩次律所，見他辦公室堆著厚厚一疊材料，從攻擊日志到IP溯源報告，準備很充分，連斗魚過往的“壓力測試”外包合同都找了出來，盡管不知有沒有用。

秦遠很滿意，打趣說：“周哥，你明明像我，靠帥就行，非要這么努力么？”

周勤笑得精明，手里轉著鋼筆：“你這單，除了咱們合作年費，另付五十萬勞務費，我律所的年終獎都能翻倍。怎敢不用心。”

不過說笑歸說笑，他還表示：“不過快過年了，法院那邊也慢，估計得年后才有動靜。”

秦遠當時也沒催，他要的本就不是速戰速決。

至今日，溪岸莊園的別墅改裝也停工了，裝修工人都回家過年，監理說“年后初八再開工”。

秦遠便打道回了景湖小區。

比起空蕩蕩的新別墅，還是這里更像個家。

下午三點，江濤的父親正站在陽臺擦玻璃，露出曬得黝黑的小臂。

他是山里人，講究“二十七，洗疚疾”，提前幾天就開始掃塵。

一邊自己忙，他還一邊沖客廳喊：“阿遠，搭把手，把那幾張舊報紙遞過來。”

秦遠笑著走過去，拿起報紙遞給他：“叔，差不多了，這玻璃都快被您擦透了，城里過年沒這么多講究。”

江叔頭也不抬：“那咋行？老規矩不能丟，過年不得有個過年的樣？”

他頓了頓，瞥了眼墻上的日歷:“我倒是聽小濤說，今兒這日子，洋玩意兒叫啥‘情人節’，你叔不懂這個，只知道離過年就剩三天，得忙活起來。”

秦遠笑的更濃了。

兩人正說著，門“吱呀”一聲開了，江濤拎著兩大口袋走進家，身后跟著小桃，手里也掛滿了年貨。

江濤把飲料往桌上一放，轉身接過小桃的口袋，獻寶似的開口：“爸，阿遠，看我帶啥了，小桃她媽熏的臘肉，香腸。”

小桃紅著臉不說話，江叔已從窗口轉回，搓著手嘟囔：“這可是好東西，這城里房子是漂亮，就是這不準那不準，怪煩人的。”

秦遠和江濤對視一眼，皆汗顏，說起這個，雜物間還堆著江叔不知從哪里拾來的干柴火，當天，要不是發現快，估計他已經準備點火了。

片刻后，四個人圍坐在客廳，仿佛一家四口。

江濤打開電視，里面正放著春節晚會的預熱節目；

小桃幫江叔擇菜，準備晚餐；

秦遠靠在沙發上，聽著江叔念叨“明天去買春聯”“得多備幾掛鞭炮”之類，心里挺舒服。

這時，江叔看著小桃和江濤一眼，手里擇著芹菜，口里卻突然問起：“對了，阿遠，你比濤子還大些，如今也是大老板，啥時候給叔娶個侄媳婦回來？”

秦遠一愣，隨即大笑：“叔，我才19，法定結婚年紀都不到呢。”

江叔恍然：“啊對，我倒是忘了，你是讀書人，和濤子不一樣。”

這年頭就是這習俗，尤其是大山里，你讀書，就按讀書人的規矩去管，你要是不讀書的孩子，那就早日成家生孩子...

秦遠自然不會怪江叔沒見識，他們那一代，就是這么過來的，也沒人告訴他們，應該怎么樣。

只是看到江濤因為老爸說讀書的事，默默低頭，秦遠不由撓頭解釋：“叔，不光是讀書的問題，我這事業剛起步……”

江叔放下芹菜，看著他，眼神認真：“這話不對，你爸媽走得早，叔看著你長大，總盼著你能有個家。老話講，遇上貴人，立業成家；遇上良人，成家立業。你這自己干出的事業，不需貴人，只找良人才對。”

秦遠一樂，江叔這話還有點道理。

再仔細想想，他心里莫名有些感懷，上一世，他孑然一身，過年要么在公司加班，要么泡在網吧，從來沒人催他結婚，沒人盼著他“有個家”。

此刻江叔的嘮叨，沒有絲毫壓力，只有實打實的牽掛。

他吸了吸鼻子，笑著點頭：“知道了叔，遇到合適的，便抓緊。”

江叔這才滿意，又轉頭數落江濤：“你也一樣，別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

說讀書江濤低頭，說他吊兒郎當他不樂意了：“哎，爸，你這話從哪里說起？我天天忙活，哪吊兒郎當了？”

江爸自從搬進景湖小區，明顯性子歡脫不少，撇撇嘴：“滾，沒媳婦，沒孫子，就是沒正行。”

江濤：“......”

屋里正熱鬧著，秦遠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著“林茉瑤”三個字。

他起身往陽臺走，遠遠望去，對面省府大學的足球場，今天總算空蕩下來，連學生們早回家過年了。

“喂，茉瑤。”

“秦遠。”

林茉瑤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點怯生生的溫柔：“好久沒聯系，公司很忙嗎？”

秦遠的臉莫名有點燙：“還好。前些天不是跟你說過么，斗魚那邊下黑手，忙著應付呢。”

“嗯。”

林茉瑤輕聲回應，頓了頓，這才問道：“我給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秦遠一愣：“禮物？啥禮物？你沒說過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林茉瑤低低的笑聲：“哦，可能還沒到吧。”

秦遠忽然反應過來，這妮子心細，肯定是算好了快遞時間，才特意今天打電話。

他連忙回頭沖客廳喊：“濤子，最近有我的快遞嗎？”

江濤從廚房探出頭，撓著頭：“不知道啊。”

這時，江爸突然插嘴：“呀，有兩個，我給忘了，門口雜物間。”

2015年的快遞還沒后來那么方便，景湖小區還是因為大學老師多，才有了統一的快遞收納點。

而江爸上來住之后，拿快遞都是他的活，也算給他找些事做。

秦遠沒掛電話，只快步往門口的雜物間走。

雜物間堆著些舊家具，角落里果然放著兩個未拆封的包裹，上面寫著他的名字。

他拆開一個，里面是條灰色的圍巾，針腳細密，看著像手工織的；

另一個包裹里，是罐茶葉，還有張紙條，上面是林茉瑤清秀的字跡：“茶葉給江叔叔，適合冬天喝。圍巾是我織的，可能不太好看，別嫌棄。”

秦遠拿起圍巾，往脖子上一圍，長度剛好，毛線軟軟的，帶著點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他走回陽臺，這才帶著笑意回話：“禮物收到了。”

電話那頭傳來吸氣聲，接著是林茉瑤帶著點慌的聲音：“啊……收到了就好，圍巾要是不合適……”

秦遠打斷她：“合適。特別合適。”

聽筒里傳來林茉瑤輕輕的笑聲：“那就好……，對了，過年回家嗎？”

秦遠搖頭：“不回了，就在這邊過。”

“嗯”

林茉瑤又是一聲低低的回應，隨后她飛快說了一句：“情人節快樂，好了，我爸叫我，先掛了。”

秦遠聽著話筒里嘟嘟的忙音，半響才忍不住笑出聲：“這妮子，折騰一圈，怕不是就為了這一句吧。”

笑過之后，他想了想，給林茉瑤發去一條短信：

【丫頭，正月十五，如果咱爸媽同意，我接你上來過十五吧，上次給你說的驚喜，大概也準備差不多了。】

好一會，林茉瑤才回消息：

【呸，占我便宜，誰是你爸媽，別亂喊，我不同意】

秦遠笑得更歡了，回復：

【呵呵，反對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