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這個時候,蘇妄的靜室早該飄出檀香,卻見靜室門扉虛掩,門縫里漏出的不是熟悉的沉水香,而是潮濕的山霧。
她腳步頓了頓,指尖觸到門環時,金屬涼意順著掌心爬上來,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三日后在演武場,洛羽裳抱著一疊符紙迎面走來,發間的玉簪碰出清脆聲響,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綃綃,今日丹峰新制了駐顏丹,韓云那呆子非說要請你試藥。”話音未落,穿玄色丹袍的少年已經從演武臺躍下來,手里舉著個描金小瓶,臉上滿是得意:“我親自監爐的,絕對沒放錯靈草!”
陸遠抱著一堆法器跟在后面,腰間的玉牌撞在玄鐵劍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神色沉穩,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莫聽他吹,上回煉養顏丹,他把赤焰草當薄荷放,差點炸了丹房?!?
四人圍坐在演武場邊的石凳上,洛羽裳給每人斟了盞靈露,甜香在風里散開,那香氣仿佛能驅散些許林綃心中的陰霾。
林綃捏著茶盞的手頓了頓——這茶盞的釉色,和師祖靜室里那套汝窯茶具倒有幾分像。
“對了,前兒我在靈獸峰看見只三尾雪狐?!表n云掰著手指頭數,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毛白得跟云似的,偏生見了我就炸毛,定是嫌我長得不夠俊?!?
洛羽裳噗嗤笑出聲,茶盞里的靈露晃出漣漪,她眉眼彎彎,打趣道:“你若再往靈獸峰跑,李師姐該說你偷喂靈食了。”
林綃跟著笑,目光卻總不自覺飄向問天峰方向。
山霧漫過峰頂,將靜室的飛檐遮得影影綽綽。
她捏緊茶盞,指節泛白——明明師祖從前也常閉關,可這次...總覺得哪里不對。
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她,這次師祖的失蹤絕不簡單。
“綃綃?”洛羽裳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關切地問道,“發什么呆呢?可是累了?”
“沒。”林綃慌忙搖頭,將茶盞里的靈露一飲而盡,擠出一絲笑容,“就是想起昨日在坊市看見套云紋繡線,想著給裳兒做件新衣裳。”
洛羽裳眼睛一亮,立刻湊過來,眼中滿是期待:“要月白色的!配我那支青玉簪子正好?!?
四人說笑到日頭偏西,陸遠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神色認真:“我得去器峰看新鑄的劍胚。”韓云拍他后背,笑著調侃:“你這煉器癡,走這么早作甚?”
洛羽裳也收拾符紙,將符紙整齊地疊好放入懷中,說道:“我要去符峰補畫幾張困靈符,明兒還要給外門弟子上課。”
林綃站在演武場邊,望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盡頭,山風掀起她的衣擺,她的身影在風中顯得有些孤寂。
回到竹舍時,暮色正漫過窗欞。
林綃點燃燭火,昏黃的燭光在微風中搖曳。
剛要整理案頭的符紙,一張素箋突然從書頁間滑落。
她彎腰撿起,見上面用朱砂寫著七個字:“幽冥堂有大動作,速查?!弊舟E力透紙背,像是用劍尖挑出來的,透著一股冷冽之氣。
她指尖猛地一顫,素箋險些跌在地上,心中一陣驚悸。
燭火“噼啪”炸了個燈花,暖黃的光映得字跡更紅,像要滲出血來。
林綃立刻摸向腰間的赤霞袍,紅綾在掌心纏了兩圈,又慢慢松開,她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誰放的?”她盯著竹舍門窗,窗紙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外面晃動的竹影,心中充滿了疑惑。
前日她在坊市聽到的對話突然涌進腦海:“祭品”“搜刮奇珍異寶”。
難道...這封信和那兩個外門弟子有關?
她將素箋疊成小方塊,塞進貼身的錦囊里。
錦囊是洛羽裳親手繡的并蒂蓮,針腳細密,承載著朋友間的情誼。
她摸了摸錦囊上的蓮子紋路,終究沒喚朋友們回來——幽冥堂行事詭秘,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風險。
當夜,林綃翻出儲物袋里的所有家當。
幾十張符箓,五瓶回元丹,三枚淬體丹,還有她新煉的縛仙索。
她盯著這些東西,突然覺得不夠,一種深深的緊迫感涌上心頭。
第二日天沒亮,她就去了坊市,坊市中還彌漫著清晨的霧氣,顯得有些清冷。
她買了二十張空白符紙,十株千年朱果,甚至咬咬牙換了塊中品靈石。
“林姑娘今日買這么多?”坊主王伯瞇眼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好奇,“可是要沖擊練氣十二層了?”林綃扯出個笑,笑容有些牽強:“符紙用得快,補些存貨?!?
“王伯這緞子...”她話未說完,王伯已經將袖子攏緊,神色有些緊張:“是位客官定做的道袍,林姑娘可要看看別的?”林綃盯著他緊繃的嘴角,心中透出幾分好笑。
第三日還是沒見著蘇妄,當務之急是先提升實力。
“今日要閉關幾日?!彼o洛羽裳傳了道訊。
“后山有株百年朱果要成熟,我去守著。”洛羽裳很快回訊。
她望著訊符上的字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等這件事過去,定要給洛羽裳繡件最漂亮的衣裳。
靈韻泉的霧氣漫上來,沾濕她的睫毛。
她踏入潭水,清涼立刻裹住全身,那股涼意仿佛能讓她的心境更加平靜。
空間里的時間流速比外界快三倍,她取出前日買的朱果,靈力裹著果子融入經脈,靈泉的靈力不斷滋養著她的身體。
潭底的靈泉翻涌,將她的氣息一點點拔高,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在逐漸提升。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見潭水深處傳來異響。
她睜開眼,是突破練氣十一層了?
巖壁外,暮色正染透天際。
幽冥堂的黑幡已經悄悄爬上宗門后山,為首的男子摸著腰間的鬼頭刀,眼神陰鷙,盯著巖壁上那道若有若無的縫隙。
他袖中還揣著張畫像,畫中女子眉間點著朱砂痣,衣飾上繡著云雷紋。
“老大,那丫頭真在里面?”手下的嘍啰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那封信可是堂主親自寫的,”男子舔了舔刀尖,眼神中透露出貪婪,“她身上有寶物的氣息,跑不了?!?
靈韻泉里,林綃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望著潭中自己的倒影,發現眉間的朱砂痣比往常更紅,像是要滴出血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她。
自那日發現師祖蘇妄的靜室空無一人后,林綃心中最初的驚疑與不安,在接下來的數日里,逐漸被一種更為沉靜的思慮所取代。
最初,她確實有過片刻的慌亂,畢竟蘇妄平日深居簡出,突然的消失太過反常。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林綃反復思量,蘇妄那深不可測的修為,在這九域修真界,又有幾人能真正威脅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