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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爬床

章梓涵記得那夜紅燭高燒,自己跪在雪地里聽著暖閣里的調笑,掌心被碎瓷片割得鮮血淋漓。

“夏歡。”她手中的青瓷盞底磕在紫檀案上清脆一響,“你可是心儀侯爺?”

夏歡猛地抬頭,茶盤上的纏枝蓮紋茶盞叮當亂顫。

她慌忙跪倒,鬢角珍珠流蘇掃過殷紅地毯:“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章梓涵伸手挑起她下巴,丹寇劃過少女顫抖的唇瓣,“侯爺龍章鳳姿,便是我也時常看癡了去。”

她忽然松開手,任夏歡跌坐在地,“今夜侯爺在書房批公文,你替我送碗參湯去。”

春喜急得去扯主子衣袖,卻被章梓涵反手按住。

窗欞外北風卷著雪粒子撲進來,將案上宣紙吹得嘩啦作響,露出“和離書”三個墨跡未干的字。

夏歡盯著地毯上金線繡的并蒂蓮,忽然想起今晨在垂花門撞見康遠瑞的情形。

那人玄色大氅掃過她手背時,帶著松柏冷香。她鬼使神差地攥住那片衣角,卻只換來句“放肆”。

“夫人…”她嗓音發澀,“明日便是大小姐過門…”

“所以更要今夜。”章梓涵撿起滾落的茶盞“等正頭娘子進了門,這通房的名分可就難掙了。”

“奴婢明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歡就是個傻子也都能聽懂!

夫人這是默許了?

太好了!

窗外風雪更急了。

春喜聽著更鼓聲,急得直跺腳:“夫人真要縱著夏歡那蹄子爬床?萬一她得了勢…”

“得勢才好。”章梓涵臨窗摹著《心經》,筆尖在“無掛礙”三字上重重一頓,“明日新婦敬茶時,若瞧見夫君頸上吻痕,怕是有一場好戲瞧了!”

她輕笑出聲,墨汁在宣紙上暈成朵黑蓮。

“可夏歡畢竟是您的陪嫁丫鬟。”春喜還要勸,卻被章梓涵抬手阻止:“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分寸。”

“對了,你去庫房取匹云錦來。”她望著窗外紛揚的大雪,“明日新婦敬茶,總得備份厚禮才是。”

……

康遠瑞躺在雕花拔步床上翻來覆去,錦被上的并蒂蓮紋硌得他后背發癢。

窗外梆子敲過三更,帳頂懸著的香球還在裊裊吐煙,卻怎么也壓不住他心頭燥意。

只要合上眼,章梓涵抄經時低垂的脖頸便浮現在眼前,羊脂玉似的泛著冷光。

“叩、叩。”

漆木門輕響兩聲,夏歡刻意放軟的嗓音飄進來:“侯爺,夫人讓送安神湯來。”

康遠瑞猛地掀開簾子,赤腳踩在波斯絨毯上。

鑲著夜明珠的燭臺映出他嘴角笑意——到底是個愛爭寵的庶女,白日裝得清高,夜里還不是要服軟?

“進。”

門軸“吱呀“轉動,夏歡捧著湯盅挪進來。

新裁的碧色羅裙綴著珍珠,發間簪隨著步伐輕顫,在燭火下晃出細碎金光。

偏生康遠瑞只顧盯著那盅湯,連眼角余光都沒分給她。

“夫人親手燉的?”他掀開盅蓋,參須混著當歸的苦香撲鼻而來。

夏歡指甲掐進掌心,面上卻笑得嬌媚:“夫人說侯爺近日操勞,特意守著砂鍋煨了兩個時辰呢。”

這話取悅了康遠瑞。

他仰頭飲盡熱湯,喉結滾動間,后頸竟滲出薄汗。隨手扯開交領,露出片泛紅的胸膛:“這湯,真上火!”

“奴婢伺候您更衣。”夏歡趁機貼上來,染著鳳仙花汁的指尖劃過男人腰封。

她特意熏了西域來的龍涎香,領口松垮垮露出鴛鴦肚兜的系帶。

康遠瑞本要推開,忽覺有團火從小腹竄上來。

眼前女子模糊成章梓涵的模樣,鴉青鬢發間那支白玉簪,可不正是新婚夜他親手插上的?

“梓涵。”他喘息著扣住女子手腕,將懷中人兒打橫抱起,扔在床上,紗帳金鉤應聲而落。

此刻西廂書房內,章梓涵正將狼毫筆擱在青玉筆山上。抄完的《心經》墨跡未干,春喜忙捧來掐絲琺瑯鎮紙壓住邊角。

“什么時辰了?”

“剛過子時。”春喜瞄著窗外月色,“韋嬤嬤怕是睡熟了,真要現在喚她?”

章梓涵撫平袖口褶皺,勾起嘴角:“就是要她睡眼惺忪,才看不出破綻。”

說罷從多寶格取下一只青瓷瓶,倒出兩粒丸藥含在舌下。

一行人提著羊角燈穿過游廊時,韋嬤嬤還在罵罵咧咧:“深更半夜的,夫人莫不是撞鬼了。”

主院臥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章梓涵駐足聽了片刻,唇角勾起冷笑:“時候正好。”

“夫君,妾身來遲了。”

清凌凌的嗓音驚破滿室旖旎。

康遠瑞猛地睜眼,懷中女子雪膚上還印著紅痕,哪里是章梓涵?

他觸電般推開人,夏歡“咚”地摔在腳踏上,金簪斷成兩截。

春喜適時打起珠簾。

章梓涵逆光立在月洞門前,杏色披風下露出半截素白中衣,儼然是從寢房匆匆趕來的模樣。

她怔怔望著滿地狼藉,帕子掩住半張臉:“這、這是……”

“侯爺恕罪!”夏歡裹著錦被瑟瑟發抖,“是夫人讓奴婢來伺候的。”

“住口!”康遠瑞抓起枕邊玉帶鉤砸過去,在夏歡額角擦出血痕,“本侯分明聞到你身上媚香!”

韋嬤嬤突然撲跪在地,老淚縱橫:“夫人何苦作踐老奴?明知大小姐下月就要過府,偏在此時讓夏歡爬床,這不是往嫡小姐臉上抹黑么!”

她邊說邊扯章梓涵裙擺,“您要固寵,也不能拿侯府名聲當兒戲啊!”

康遠瑞眼底猩紅更甚,抓起茶盞就要砸向章梓涵:“好個賢良淑德的主母!本侯竟不知你心機如此之深!”

“侯爺!”章梓涵突然厲喝,生生截住他話頭。

她緩步走到燭臺前,將帕子往燈罩上一按,浸過藥汁的絲絹遇熱竟顯出字跡:“此湯大補,飲后忌房事——這方子,侯爺可眼熟?”

康遠瑞愣住。那字跡分明是夏歡的,落款還摁著朱砂指印。

章梓涵又從袖中抖出張藥方:“城東仁和堂的掌柜說,前日有位戴金壘絲簪子的姑娘,買了三錢合歡皮。”

夏歡臉色煞白,慌忙去捂發髻,那支金簪早不知掉在何處。

韋嬤嬤還要爭辯,章梓涵忽然俯身捏住她下巴:“嬤嬤可知,春喜方才在你枕下找到了什么?”她指尖一松,兩錠官銀“當啷”落地,“大小姐給的賞錢,燙手么?”

康遠瑞踉蹌著跌坐床沿。

他想起方才飲湯時夏歡閃爍的眼神,想起章梓涵這些年從未爭過寵,甚至在他納妾時親手布置新房。

帳幔上鴛鴦戲水的金線突然刺得他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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