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中帶著一股奇妙的天真。

蘇念念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盡量地保持著平常心，告訴自己得適應。

再說，她其實也不吃虧，眼前的雄性，還都挺好看的。

她這樣想著，鼻血竟然流了出來。

“啊！”烈焱大叫了一聲，連連喊道，“豐叔！豐叔！豐叔！豐叔快來救救！”

他從來沒有處理過雌性流血這種事，還是被他暴力拎過來后流的。

蘇念念立馬用手擦了擦，覺得是自己血氣上頭了。

她在末世前實在太孤寡了，連接吻都沒有過，所以才會突然……

豐叔快步上樓，站在門口焦急地問道。

“怎么了？”

“她流血了，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烈焱幾乎是像搬木頭一樣，把蘇念念搬到了豐叔面前去。

豐叔眉頭一皺，目光在蘇念念的臉上停了兩秒，看清那抹紅是從鼻尖流下時，他的神情頓時松了一些。

“只是鼻血，不是什么大事。”他低聲道，拿出隨身的絹帕遞過去，“想必是氣血翻涌，外加精神緊張所致。”

“你確定不是他弄的？”烈焱指著墨硯，仍舊怒氣未消，“他剛才像是要吞了她！”

“我在吻她。”墨硯語氣平靜，“額頭，是最輕的一種。”

“誰知道是不是你用了什么藥，讓她流血的。”烈焱呲牙。

蘇念念用手指壓住鼻翼，低聲咕噥，“行了，你們都閉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鼻血而已，死不了。”

她接過絹帕，動作麻利地擦了擦，眼角余光掃到墨硯時，卻還是有些別扭地咳了一聲。

“豐叔，你也幫他看看吧。他翅膀好像受傷了。”她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剛才那個臉紅的人不是她自己。

說完，她立馬轉身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任由水沖洗掌心的血跡，卻沒立刻擦干，而是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一會。

鏡子里的那張臉依舊冷峻，眼神鋒利，可鼻尖處那還未褪去的紅暈，卻讓她有種說不清的荒謬感。

“……色令智昏，可真是色令智昏。”

她低聲道。

等她重新從浴室走出來時，房間內已經空空如也。她躺上了床，隨便打了個滾，手便摸到了一根沾著血跡，白色的羽毛。

她指尖摩挲著那根羽毛，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出那雙眼睛——墨硯的，漠然、平靜，又帶著些不可言說的疲憊，像是穿透了無數監禁牢籠才看到的光。

煩人。

蘇念念揉了揉太陽穴，翻了個身。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恐怕真會淪為這群半獸人的配種工具。

翌日清晨。

豐叔照例在廚房忙碌，外頭的天色泛著微藍，屋內卻依舊安靜得不像住了三頭獸。

直到七點整，機械門鎖一聲輕響，主臥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醒了沒，豐叔叫你下樓吃早餐了。”烈焱的嗓音響起，刻意壓低了，但還是沒忍住興奮的調門，“你昨晚有沒有覺得房間里有奇怪的味道？”

蘇念念皺眉，還沒出門，就聽到他在門外絮絮叨叨，“我懷疑是那只死鳥的羽毛掉了太多……一屋子都是‘羽粉’，睡得我鼻子都癢。”

“你進我房間了？”她聲音冷下來。

“沒沒沒！”烈焱立刻后退半步，“我就是路過門口聞見點味道！”

“……”蘇念念冷哼一聲，拉開門，“下去吃飯。”

昨天還和她打得最兇的烈焱，今天倒像是轉了性一樣，邊走還邊和她聊著，“你之前是不是沒怎么接觸過雄性呀，我網上查了，說是色心大氣才會流鼻血。”

他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念念抿了抿唇，兇巴巴地道，“我現在揍你一拳你也可以流鼻血”

烈焱立馬閉嘴，乖巧低頭，悻悻地摸了摸自己還沒好的舌根。

吃完早飯，殷熵帶著好消息前來。說是她昨天的申請被最高指揮官批準了。

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加入巡邏隊，做點實事。也可以從現在的環境里稍微溜出來喘口氣。

臨出門前，豐叔還遞了個食盒，“備用能量塊和調味壓縮干糧，主任，你這身體還沒完全適應當代高頻武器，記得中途補充能量，不要太勉強。”

蘇念念點了點頭，背起巡邏隊的裝備，“謝謝你，豐叔。我會小心的。”

巡邏隊的工作有些枯燥，就是接取群眾反應后出勤，拿下有發狂傾向的半獸人。她很快就上手了，雖然心中也覺得這些雄性的命運有些可悲，但留他們在基地只會危害更多無辜的人。

她也見了不少被雌性拋棄，當場發狂的半獸人，所有人都會把雌性保護好，然后圍住發狂的雄性，等待巡邏隊的到來。

忙活了一天，蘇念念終于閑了下來，想像末世前一樣，傍晚，一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吃點軍糧。

豐叔給她的食物，香香的。

有時候蘇念念也忍不住感嘆，明明這個世界那么糟糕，還能誕生出更加先進的科技和美味的事物，文明的傳承真是了不起。

廣播聲是在她啃第三塊干糧的時候響起的。

【——本基地接總部最新指令，今晚0:00起，清除未綁定雌性配偶之60歲以下成年雄性。】

【請相關人員在22:00前完成自愿配對，逾期將視作放棄申訴權。】

【這是凈化秩序的必要步驟，請大家積極配合。重復一遍，今晚0:00起——】

聲音一遍遍地重復，機械而冷漠，像是在念某種通用災難通告。

蘇念念咬住嘴里的食物，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繼續低頭咀嚼，把那塊熒光能量豆干咽了下去。

可她耳朵很敏銳，能聽見遠處各處宿舍樓之間突然爆發的嘈雜，有人在叫喊，有人在敲門，有人在大聲哭喊，也有人已經瘋了似的開始推搡周圍的巡邏士兵。

像是提前到來的審判日。

“清除。”她低聲重復了一遍，語氣沒有起伏。

好熟悉。

和她冰封前的最后一道命令一模一樣——那時是清除高危感染者，現在是“無雌性伴侶”的雄性。

人類文明真的有進化嗎？

她將最后一小塊飯團塞進嘴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后有人喊了一聲：

“快走！現在所有的單身雄性都有可能暴走！”

她皺眉轉身，遠處基地中庭的方向，一群荷槍實彈的巡邏員正在加快腳步。

那群人動作利索、表情冰冷，不帶絲毫感情，一人一把槍，全都指向了被圍住的那個——

——柳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