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流走入正殿,一眼便瞧見桌上擺放著幾樣精致珍饈,自己手中的吃食,倒是顯得有些多余了。
他剛落座,便有兩位侍女輕步而來,這兩位在一眾中,容顏身段皆是極為出眾,顧盼間,自有風情。
她們把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不遠不近,既不會因靠得太近而顯得冒昧逾矩,也不會離得過遠而有疏懶之嫌。
眉眼間滿是恭敬溫順,未等吩咐,便已嚴陣以待,隨時聽候差遣。
陳青流沒有理會,隨意夾了幾口品嘗,片刻之后,便放下筷子。
其中一位侍女微微福身,聲音輕柔如鶯啼,“大人,可要添些茶水?這新沏的茶,香氣正濃。”
陳青流微微頷首。
她輕輕走向前,執(zhí)桌上茶壺,緩緩傾壺,讓茶水流入杯中。
而后,白皙纖細雙手穩(wěn)穩(wěn)捧起茶杯,微微屈膝,輕遞至他面前。
另一位侍女則默然上前,輕輕整理著桌上,動作嫻熟輕柔,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聲響。
陳青流單手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立馬就后悔了。
果然,茶味與他口中尚殘留的那一絲香氣相比,孰優(yōu)孰劣,立時便見分曉。
“車上還有一小罐茶葉,去拿過來。”
一位侍女聞言,立刻屈膝行禮,柔聲應道:“是,大人。”
她剛踏出門外,身形陡然一滯,警惕之色瞬間浮上臉龐,厲聲喝道:“什么人!”
另一位侍女反應極快,一個閃身,瞬間掠至門外。
從墻角處緩緩走出一個黑影,兩女如臨大敵。
“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司隸大人府邸,莫不是嫌命長了!”
那黑影像是沒有聽到,緩緩向前挪動幾步,隨著靠近,整個人逐漸暴露在燈光之下。
這是一個周身被破爛布條包裹的男人,身上污漬斑斑,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氣息,連臉上都有纏繞,看不清面貌,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哪里來的乞丐?
兩位侍女對視一眼,心中不由的疑問,警惕性卻絲毫沒有放下來。
她們剛要開口呵斥,那人卻突然雙膝跪地,腦袋重重埋向地面。
這離奇一幕,侍女們瞬間愣住,臉上滿是錯愕之色。
我們這里又不是司寇,有什么冤屈?你也找錯地方了呀。
“我們這兒可不是司寇府,就算你有天大冤屈,這也不是你該來的地兒,莫不是找錯門了?”
一位侍女柳眉輕蹙,眼中滿是狐疑,毫不客氣開口說道。
“你就是跟蹤我的那個人?”
陳青流聲音平淡,從屋內(nèi)悠悠飄出。
侍女柳眉倒豎,呵斥道:“好大膽子!竟敢跟蹤大人,你可知這是何罪?”
那人一言不發(fā),只是跪地俯首,靜默無聲,周身散發(fā)著哀求氣息。
陳青流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微微瞇起雙眼,來了卻不言語,哪有這般求人辦事的道理?莫非還想等著別人先開口問你不成?
這天底下,可不是單憑裝出一副可憐相,便能心想事成,辦成事情的。
自恃有點小聰明的人,倘若只是吃了些無關痛癢的小苦頭。
便很容易將不如意歸咎于運氣不佳,而非承認自己腦子不靈光。
“不說話就趕出去,我這里又不是施粥的鋪子。”
兩名侍女絲毫不在意那人渾身散發(fā)惡臭,欲將他往外扔去。
這人聲音微弱,顫顫巍巍哀求道:“大人,求您救救小女,她實在是命懸一線。”
陳青流奇怪道:“有意思,救人求到了我這里?讓他進來。”
侍女見狀,伸手想要將他拉起來。
這人掙扎著起身,同時嘴里說道:“使不得,我這一具殘軀,還是莫要臟了姑娘的手。”
男人弓著腰,腳步遲緩,在跨過門欄后,便停下來,不敢再往前走。
陳青流看著這人問道:“救的人是你女兒,那行兇者又是誰?”
這人拱手作揖,語氣滿是哀求,“是百鳥組織成員兀鷲,望大人垂憐,能救救小女。”
兩名侍女聽聞此話,不禁對視一眼,忍不住搖頭。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極為荒誕可笑之事。
這人這下豈不是拜錯了廟門,找錯了人?
陳青流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有節(jié)奏在椅把上輕輕叩擊,問了句,“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這人沉聲說道:“自然是知曉,大人不光是司隸,還是屬于夜幕之人。”
陳青流眼睛微微瞇起,“知道?那你豈不是找錯人了。”
男人再次俯身跪下,“正是因為如此,我別無選擇,只能找到大人。”
陳青流緩緩問道:“說了這么多,你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此人有任何猶豫,將自己的身份以及過往經(jīng)歷,毫無保留,全盤托出。
這人身份曾是右司馬李開,曾前往百越平叛,在那里,他邂逅了火雨公的千金,兩人一見傾心。
然而卻引來副將劉意嫉妒,暗中勾結“斷發(fā)三狼”,將火雨公的寶藏洗劫。
不僅如此,在戰(zhàn)場上,劉意更是背信棄義,對李開軍隊見死不救,致其被叛軍殲滅,李開也被認定戰(zhàn)死沙場。
陣亡之后,劉意便掌握軍權,并強行娶了火雨公女兒,也就是胡夫人。
陳青流忍不住張口打斷,“你是說,僅僅劉意他們四人,就將那火雨公的寶藏給吞并了?”
那語氣分明在說,你是當我是傻子嗎?
對于當年那場百越征戰(zhàn),陳青流也略有印象。
那是韓王安下令發(fā)起的戰(zhàn)事,明面上是為了平定百越之亂,可私下傳言似乎就是沖著百越寶藏,獲得更廣闊的戰(zhàn)略緩沖空間。
借此,當時還是太子的韓王安,憑借顯赫戰(zhàn)功,一躍登上了韓王寶座。
而且夜幕也憑借在那次所獲財富,其勢力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擴張。
另有一部分寶藏流入了國庫,有一小部分進入了白亦非手中,這才更像是事情真相。
畢竟,一個火雨公的寶藏,如此巨額的財富,又怎可能僅僅被幾個人私吞呢,真當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
李開要說他不是傻子,那便只能是蠢到了極點,而蠢到極致,某種程度上也就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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