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的字是他那舉人老爹手把手教出來的,經過多年刻苦用功,自然是下筆如游龍瀟灑飄逸。
反觀簡北則完全沒有書法的底子,就是單純的橫豎撇捺,有時候寫出來就是一個墨疙瘩,連最基礎的藏鋒、露鋒都不懂。
其實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因為簡北在藏拙。
畢竟一個從未摸過筆、臨過帖的人上來就能寫一手好字,這根本就是倒反天罡。
所以,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他要的就是這個開頭。
而大表哥李進又一次成為他前進路上的神助攻。
李進終于在簡北身上找到優越感,小孩子畢竟都有點好為人師。
所以李進毫無保留地把運筆的各種方式傳授給簡北,每當看到簡北在他的指點下學會一個筆畫,李進就會有滿滿地成就感。
當然,簡北也會送上獨屬于孩童的歡呼和夸贊。
好吧,在簡北刻意的“馬屁”攻勢下,李進徹底飄飄然了,就連走起路來都感覺輕飄飄的有點找不著北了。
然而相聚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這一日,簡家門外忽然來了一匹驛站的快馬,來人是青陽縣的驛卒,特意來送信的。
信從省城來,不用問肯定是簡家姑爺寫的。
簡氏打開信看過以后便去了正房找簡太公兩口子,“爹娘,女兒要回省城了,您姑爺來信說他被朝廷選了官,即將奔赴南方赴任。
女兒自然也是要跟隨前往的,所以時間緊迫容不得女兒再做停留。”
說到這里,簡氏雙膝下跪磕頭:“女兒此一去山高路遠,以后省親恐多有不便,還望二老爹娘多珍重身體。”
忽然間的離別,傷感頓起。
簡太公兩口子攙扶起女兒后,一時間老淚縱橫泣不能言。
聞訊趕來的簡家人,此刻也圍過來話別。
簡修文率先開口:“長姐,我那姐夫謀了個什么官職?”
簡氏道:“官職不大,也就一縣父母官而已。”話語里滿滿地自豪感,這波凡爾賽算是被她裝到了。
要知道一個實權的七品知縣可不是誰都能當上的,即便是兩榜進士出身也未必能有如此好運。
俗話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作為一地最高行政長官其手中掌握的權利可是大的驚人,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簡修文眼前一亮:“長姐,既然姐夫能運作當上一地縣尊,那必然是在上頭有人,能不能請姐夫幫我運作一下院試。”
簡氏臉色一沉:“老大,你就這點出息?我勸你還是少打你姐夫的主意,科舉乃國之掄才大典,你想作弊門兒也沒有。
再說了,你姐夫真幫你作弊了,一旦東窗事發他的前程還要不要?我們一家子的項上人頭還保不保?”
簡氏一頓數落,就差指著簡修文的鼻子罵街了。
簡老太公此刻也是怒不可遏:“老大,你若是沒本事考就老老實實地跟著爹種地,別想那些有的無的,免得害人害己。”
好吧,簡修文嘿嘿尷尬一笑,這么多年他的厚臉皮也是練出來了。
“爹,長姐,別生氣啊!我也就那么隨口一說而已。兒子這次可是備足了功課,你們放心院試必過,到時候肯定能考個秀才回來。”
面子都是自己給的,這貨一頓賭咒發誓,才算是熄了老爹和長姐的怒火。
方氏這個時候拉著簡氏的手道:“沒想到長姐這么快就要走,我還想著等看過龍舟大賽您才走呢。
所以,也沒提前給您準備送行禮物,還望長姐莫要見怪。”
簡氏知道方氏就是尿壺鑲金邊——嘴兒好,別管怎么樣她總能說的讓人舒心。
“也是,往年我都是看了龍舟大賽,給爹和弟弟們加油助威后才返回省城。
不過這次事發突然就不能觀看龍舟大賽了,想起來也是有些遺憾。”
老二簡修仁擦了一把眼淚:“姐,往年龍舟大賽我們沒有取得魁首,讓您失望了。
不過今年我們可是準備充足,原本想讓姐看看我們在龍舟大賽上的風采,感受一下取得魁首的喜悅。
可是您卻要跟隨姐夫遠行了,真是不湊巧的很咧。”
簡氏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憨厚木訥,平時少言寡語,一旦開口必然是真心話。
簡氏也很感慨,“老二,別難過,姐預祝咱簡家的龍舟一舉奪魁。”
屋子里大人們道離別話傷感暫且不說,單說后罩房里的李進和簡北兩兄弟。
小家伙李進拉著簡北的手:“小彘,進哥哥要走了。”
說實話,簡北這段時間跟李進相處的很融洽。
這或許就是小孩子之間最純潔的友誼吧?雖然簡北也想過李進有一天會離去,但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離別總是傷感的,簡北心里自然也是有些不舍。
不過卻也無可奈何,他只能故作天真,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化去內心的感傷。
“進哥哥要去哪里?還會回來看我嗎?”
李進有些茫然:“小彘,我要跟著爹娘去很遠的南方上任,恐怕短時間內不能再來看你了,不過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說到這里,簡北又道:“上任的地方很遠嗎?有多遠?”
“爹信里說要上任的地方是咱梁朝軍隊剛打下來的疆土,聽說路上都要走半年呢。”
“所以是很遠很遠,遠在天涯海角是嗎?”
李進點點頭:“算是吧!所以,我們再見的日子恐怕也是遙遙無期了。”
簡北微微一笑:“進哥哥莫要難過,我們可以書信來往,雖不能見面,但也不至于斷了音訊。”
李進一拍腦門,“小彘,我一到地方就給你寫信。”
說到此處,李進眼中忽然閃過一抹亮光:“小彘,你有讀書的天賦,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在科舉之路上一定大放異彩。
咱們做個約定,十年后我們京都科場見。
屆時你我兩兄弟各展才華看誰能獨占鰲頭。”
簡北都有點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一個十歲孩子之口。
好吧,他跟李進還是有差距的,最起碼從家庭教育上就不是一個等量級的。
如果想明白李進是一個自幼接觸權貴圈子、被精心培養的孩子,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就好理解了。
簡北使勁的點點頭:“好,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咱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個小孩子的手指緊緊地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