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教坊司新來了個舞妓,容色傾城,舞藝卓絕,不知和你比起來如何?”
蘇譎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水順著唇角滴落,半敞的衣襟浸濕后貼在他胸前,勾勒出完美的肌肉曲線,昏黃的燭光襯得他褐色的瞳孔愈發妖魅。
琉璃盞在唇邊微頓,他的目光在云梔臉上緩緩掃過,似是在故意等待她的反應。
云梔看了看他,面色依舊冷淡,又轉頭繼續望向窗外,默然不語。
已經被他禁在這崇華殿偏殿將近三個月,莫說外間的事情她一無所知,就連這院中近在咫尺的花草她都無法觸及,也只有偶爾侍宴她才能得以片刻的喘息,可那何嘗不是另一種禁錮。
賞賜如流水般每日送入殿中,被他打發來送東西的宮女們倒是常用羨慕和嫉妒的目光偷偷打量她,可她們又怎知,這榮寵的背后是失去自由的苦楚和被迫承歡的無奈?
這暗無天日的生活,沒有盡頭。
“怎么不說話?”
蘇譎攬過她的腰,倏地將她收進懷里,手指移至她溫潤的唇瓣,輕輕描繪著輪廓,目光帶迷醉的曖昧。
“到朕身邊這么久,也該學會如何討好朕了,怎的還這般沉默?”
“奴婢……不知該說什么。”
云梔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朱色的裙裾上,略顯呆滯。
“那個新來的舞妓……你不好奇?不想去見見么?”
“與奴婢何干?”
“你就不怕朕看上了她,將你打發回教坊司?”
“呵……”
“或者,你就不想見見那些舊友?”
云梔猶豫了。
自從家人離世,自己被賣進教坊司,這么多年來似乎也只有這些與她一樣的苦命女子互相慰藉,然真心相待者依舊寥寥。
沉默半晌,她輕輕“嗯”了一聲。
“甚好,那便陪朕一起。”
蘇譎勾唇,將她橫抱在懷里,大步向外走去。
教坊司內。
一眾人在大廳中伏地相迎,得了蘇譎的示意后才起身。
“皇上臨幸教坊司,不勝惶恐,欣喜之至,微臣已提前著人清場,今夜請您盡興。”
掌司依舊是那副討好的嘴臉。
“喲,云梔也來了,看來云姑娘極得圣寵,今夜可要與教坊司的新頭牌一起為皇上獻舞?”
云梔正無聲地與昔日好友們眼神交匯,打過招呼,乍然聽見這熟悉得令人生厭的聲音,下意識收回目光,微微側頭避開。
這些年在教坊司習舞學藝,亦被迫學了不少媚術和床笫之事,而教導舞妓們的總教習正是眼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子。
許是嫉妒云梔的天賦和美貌,總教習常常在教導時故意折磨她,或是稍有失誤時打在她身上帶刺的皮鞭,或是整夜令她侍宴時慫恿權貴灌酒灌到她嘔吐。
這么多年,她便一直以令云梔不堪為樂。
見云梔躲閃,蘇譎的心中頓時了然幾分,瞇了瞇眼,眸色冷了幾分。
“不必,朕今日是來看新來的舞妓,開始吧。”
絲竹聲起,絳色簾幕緩緩垂落,一抹素白的身影從天而降。
蘇譎抿著酒,神色慵懶地靠在軟榻上,欣賞著臺上舞妓靈動的舞步,眸中卻無波瀾,亦不再言語。
想起從前的貼身之物都還留在教坊司,云梔遲疑了片刻,靠近他低語。
“皇上,奴婢想去房里取些從前的東西。”
“衣物就不必了,朕已命人給你做了數套華服,以后你便穿宮裝在朕身邊伺候,別丟了朕的臉面。”
“是……”
云梔垂眸,咬了咬唇。
沿著樓梯而上,她的心緒紛亂。
教坊司雖不算什么好地方,但她畢竟在這里生活了多年,如今才離開數月,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許是心境變了吧。
轉過廊角,黑暗中忽而竄出一人,將她拉回到無人可見的陰影處。
云梔猛地一驚,反應過來時,那雙大手已在自己身上肆意摩挲起來,渾濁炙熱的氣息在耳邊吞吐著,令她一陣顫栗。
“云梔,這么多天你去哪了?”
“你可知……看不見你的舞姿,本公子這心里有多難受?”
“這教坊司掌司將你保護得這么好,可曾想到百密一疏,今夜……你是逃不掉了。”
云梔猛烈地掙扎著,卻被他牢牢圈在懷里。
忍受著他的唇在玉頸上移動,她咬著牙用力地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掙脫后欲向樓下跑去。
“想跑?”
那人拉住她的胳膊,輕而易舉地將她向回拽著。
云梔的目光中閃過決絕,忽地拔下頭上的發釵,狠狠地插進他的手背又拔出。
啊——
男人的慘叫聲響徹教坊司,梅紋赤金發釵飛向空中,落在了蘇譎右前方的地面上。
他瞳孔微縮,猛地起身,向簪子飛出的方向大步走上去,將云梔攬在懷里。
云梔的雙眼通紅,鬢發凌亂,急促地喘息著,看著地上疼得打滾的男人不語。
“朕的人也敢碰,活膩了?”
蘇譎眼中盛著怒火,金絲龍靴踩在那人的手上,緩緩加力,凌厲的目光令人膽寒。
“皇上恕罪,草民不知……”
掌司等人隨之趕到,唯有總教習卻在看見那人時大驚失色。
“這便是教坊司所謂的清場么?”
他陰沉地掃過身后眾人。
眾人跪地顫抖不語。
“清場一事是總教習負責的……”掌司伏地,忽而頓住話語,猛然抬頭看向總教習,“是你……”
“不是我……我不認識這個人!”
總教習驚恐地連連搖頭。
“你我來往三年,夜夜歡好,你敢說不認識本公子?!”
地上的男人忽而咆哮。
“認識?前日那夫人來教坊司鬧事時,你怎不說認識?!”
“呵……教坊司今日真是給朕準備了一出好戲。”
蘇譎的唇角勾起陰冷的笑容,抱著云梔的手臂卻是緊了緊,似在安撫。
“皇上恕罪,是微臣失察!”
“這等賊心不滿的登徒子,真是臟了朕的耳朵。”
“你既喜歡這般,那朕便好好賞你……宮刑!”
他的眉間倏地閃過一絲狠色。
“將他這只手也剁去,以鐵鏈拴頭在日日游街供人‘欣賞’,一年后梟首示眾!”
“至于你……”
他幽深的目光轉向總教習,似笑非笑。
“皇上,妾身有罪,但并未想過要害云梔!求您寬恕!”
“并未?那從前呢?”
“從前你做的那些事,你覺得就這樣輕易揭過了么?”
云梔身子一顫,抬頭看著他,目光驚詫過后唯余復雜。
“妾身不敢!”
“你如此喜歡凌辱他人,那朕便削了你總教習的職務,做這教坊司里最低等的舞妓,日夜接客,不得休息!”
總教習絕望的叫喊聲漸遠。
云梔抿了抿唇,緩緩垂眸,心中卻有些難言的滋味。
蘇譎的臉色冰冷如霜,猛地將她橫抱起來,甩袖離去。
“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