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太監們的情緒幾乎暴漲了好幾倍，悲傷，憤怒，恨意不斷的涌現，而且是如此的濃烈。

“知道朕為什么讓你們來這里見你們嗎？”

“哪怕你們每個人其實都做過不少壞事，甚至有一些人可以稱之為壞事做盡！你們的性格扭曲，行事詭譎，甚至以凌辱折磨霸凌他人為樂！”

隨著朱由檢的話，這些太監們的情緒當中也多了一些恐懼，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有一些事情如果按照大明律，他們都死定了。

“但，朕不怪你們！”朱由檢大聲開口道。

突然增大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很快他們都聽清楚了陛下話里面的意思，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一些大膽的太監甚至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朱由檢。

“因為，這一切的緣由都不是起始于你們！你們出身貧寒，剛剛進入宮中，上有各種大人為難，下有各種同僚太監為難，幾乎每一個比你們職位高的太監都在刁難你們，欺負你們。”

“以你們的年紀，幾乎可以說整日都是遭受欺辱和壓迫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為了活命，你們不得不拼命趨炎附勢，不得不想方設法討好上面的人。”

“你們當中不少人，曾經都是一個善良的人，你們不少人曾經都幫助過人，救過人，但同樣也遭受過背叛，你們不止一次看過一些幫助別人的，最后卻自己跌入了地獄，或被陷害，或被頂罪，最后一命嗚呼。”

“為了活下去，你們只能不斷的改變自己，讓自己變得心狠，讓自己拼了命的往上爬，讓自己失去尊嚴，失去一切，最后就只剩下一副可憎，可恨，變成人人嘴里痛罵的閹黨。”

朱由檢的話就像是一柄重錘，一錘又一錘的敲在這些人的心上，將他們早已經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血淋淋的傷疤全部都一一揭開。

但朱由檢并沒有停下。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的心理可以不受影響，沒有人可以一成不變，沒有人是割肉喂鷹的圣人！于是你們變得扭曲，心里變得變態，當你們有了權力之后，有一些想辦法將那些曾經欺負自己的太監用盡手段弄死，你們享受到了復仇的快感。”

“但這些快感卻如此短暫，于是你們看到了更多后來的人，他們跟你們剛入這個圈子的時候一樣，但你們開始害怕，害怕有一天他們爬到你們頭上，又開始欺負你們，于是你們也開始欺負這些后來的人。”

“這一切就像是一個輪回，一個圓。屠魔者，最后終成惡魔。”

朱由檢的聲音在這里緩慢的落下，但這里的每一個人卻都從朱由檢的話語中，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所經歷的，現在所經歷的，甚至未來要經歷的。

就像是陛下所言，這一切就是一個巨大的輪回。

這些太監都是壞的嗎？每一個人剛開始都是壞人嗎？不，并不是，哪怕是魏忠賢這個曾經的混混，實際上他剛入宮的時候，都談不上多壞。

至少他剛入宮時候的那種壞，跟這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相比，不過只是九牛一毛，毛毛雨而已。

連魏忠賢都想起了自己爬上來的故事，想起了那些因為他而死掉的太監，那些欺負他的太監，都一一浮現在眼前。

“可是啊，你們都不曾想過，這一切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不管是你們也好，那些你們復仇害死的，害死你們同僚的，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從來都是你們這些人在內耗。”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辦法去攻擊那些真正掌控你們命運的人，沒有辦法去影響那些真正掌控這個國家的人。你們也許會覺得掌控這個國家是朕。”

“但如果朕真的能徹底掌控這個國家的話，就不會有那么多貪污腐敗，那么多冤假錯案，那么多欺上瞞下的事情發生！就不會有你們家庭那樣的窮苦百姓，干著最重的活，卻吃不飽飯，穿不上衣，上不起學。”

“以前朕沒有繼承這個皇位，所以朕拯救不了你們，也拯救不了這個圈，但現在朕繼承了這個皇位，朕想試著將你們從這個圈里面拉出來。”

“所以，朕沒有向你們任何人追責，哪怕是像魏忠賢這樣的人，朕都沒有向他追責，但朕只有一個要求。”

“朕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不要再欺辱你們身邊的人，不要再霸凌你們身邊的人，不要再欺壓那些剛剛進入這個圈子的人。因為他們跟你們是一樣的，他們就是曾經的你們！”

“朕不怕你們殺人，朕不怕你們心狠手辣，朕也不怕你們性格扭曲，朕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將你們的狠辣，你們的仇恨去對準那些真正造成這一切的人！那些地主，那些鄉紳，那些貴族！”

“不要怕他們能將你們怎么樣，從今天開始，朕就是你們最大的靠山！只要你們從此不再違法亂紀，不再莫名構陷你們身邊這些跟你們一樣的人！朕就保你們安然無恙！”

“你們自己犯過多少罪行你們自己心里有數！朕現在手里掌握著上十二衛數萬精兵！朕一句話，可以將你們殺個人頭滾滾！但是朕愿意給你們一個機會！”

“給你們改變你們自己，認清自己的機會！”

當朱由檢的有些高昂且斬釘截鐵的話音落下，他能感受到這些太監們的情緒幾乎翻滾的如同馬上要爆炸的火藥桶，只要給他們一個火星，現在他們就能炸開。

朱由檢的話不算畫餅，而這些太監相較于衛良他們，其實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這些太監即便是朱由檢不說，他們都很清楚，他們的權勢都來自于皇帝，來自于皇權。

他們本身都會下意識的維護皇權，因為他們都知道沒有皇權他們什么都不是。

當朱由檢給出這種承諾的時候，就像是直接給他們的內心訂下了一個釘子，一個其他任何人都無法給予他們的誘惑。

什么金銀之類的，他們都很清楚，沒有陛下給他們的，什么都不算。

“你們知道嗎？當你們所有人都擰成一股繩，當你們都團結一致的時候，即便是朝堂之上，朝堂之外的那些貴族世家，他們都將被你們的力量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