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原本的天啟爺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堅持不了那么久，最后輪到了乾圣爺。

那么，是天啟爺臨終時告訴乾圣爺，關于自己，關于他的一切布局的嗎？

但……不像。

如果只是兄長的囑托，乾圣爺那天的表現完全不像，他當了三十多年太監，他從萬歷朝到如今的乾圣朝，歷經四朝，他見過了好幾任萬歲爺，也見過了太子，皇子，親王等諸多宗室。

他能看得出來，乾圣爺那眼神里面所蘊含的智慧，那不是一個本應該什么都不懂的十六歲的信王該有的眼神。

也就是說，這位信王平時隱藏的太好了，甚至他早就提前知道他有可能就是大明的下一任皇帝，畢竟他的哥哥身體一直都不算是很好。

至于他和客氏的所作所為，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天意，總歸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乾圣爺就是這樣的人。

既然如此。

魏忠賢已經蒼老的面孔上嘴角露出了一些邪笑，既然你們都將我當成是工具，那么咱家也是時候該做出選擇了。

身為一個閹人確實不受任何人尊敬，但想要利用自己的這些人，那自己也得讓他們知道，老狗也是有幾顆牙的。

至于天啟爺，魏忠賢并不怨恨，因為他很清楚，沒有天啟爺就沒有他的今天，不管是不是天啟爺的利用，至少他魏忠賢享受到了地位。

但其他人，至少他們不應該！

魏忠賢離開了自己的寢宮，是時候去見見這大明新的天，這大明新的主人了。

狗總是要有人在后面，才能夠仗勢！

相較于壞人而言，當個好人很簡單，只要有一顆善良的心，外加堅定的意志和行動力就好。

但想要當一個壞人，尤其是當一個厲害的壞人，那所需要考慮的，學習的東西可就太多太多了。

歷史上有名的壞人，能夠站在權利巔峰的壞人，拋開他們所做的壞事之后，你就會發現，這些人的能力幾乎都差不多是拉滿的六邊形。

即便是某個方面有缺陷，但是也不多。

情商、智商、學習能力、行動力，意志等幾乎都不差。

朱由檢還在斟酌思考自己接下來能用的人，就接到了王承恩的消息。

魏忠賢求見，而且還是秘密求見。

朱由檢有些詫異，這……他今天沒有叫魏忠賢過來，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讓魏忠賢看看，他所謂的閹黨其實狗屁不是，他甚至都不需要放出什么信號，只要不打壓那些彈劾他的人。

接下來的朝堂上就有無數人想要他死，而最先想讓他死的就是閹黨內部的人。

但沒想到自己沒叫他，他倒是自己過來了。

看樣子，他已經想通了？這倒是夠果斷的。

也是，魏忠賢能到今天這個位置上，果斷這種性格就不可能少。

“讓他進來吧。”朱由檢看了看周圍的宮女和太監，停頓了一下，沒有讓人回避，而是直接開口了。

如今他身邊的這些小太監已經換了一批了，雖然這才是第二天，但王承恩已經篩選過了一波，這些小太監不敢說絕對忠誠，但已經可以說，不會將這里發生的任何事傳出去了。

別看他們日常都是低著頭站在那里，但實際上他們同樣在思考，在關注周圍的信息。

很快，魏忠賢就被帶進來了。

看著進來的魏忠賢，朱由檢就明白為什么是秘密求見了，魏忠賢身上穿著是一身普通的太監服，不是符合他地位的服飾，路上應該是跟著他心腹的太監一起列隊過來的。

臉上還進行了一些偽裝，只要不是被人攔下來仔細看，估計沒人會認為這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

“老奴魏忠賢見過萬歲爺，祝萬歲爺龍體康泰，心想事成。”魏忠賢進來就行了大禮。

朱由檢忍不住就樂了，這話他愛聽，怪不得人家能當九千歲呢。

“怎么這幅打扮？”朱由檢也沒讓他起來，而是笑著問道。

“老奴怕壞了陛下的安排，所以差老奴心腹前面帶路，老奴搬著東西一路擋臉過來，保證沒人看到，免得影響萬歲爺您的計劃。”魏忠賢趴在地上頭也不抬答道。

嘖嘖，這就是會說話的典型代表，一句話將自己的目的說清楚，甚至還告訴了領導自己付出了哪些，并且告訴領導，過程絕對萬無一失。

“今天過來什么事？”朱由檢笑著明知故問。

“萬歲爺圣明，老奴果然不如萬歲爺您慧眼如炬，老奴就是老眼昏花，活該被人騙的奴才，老奴需要萬歲爺您為老奴指明道路。”魏忠賢很干脆。

“這么果斷嗎？不再看一看了？”朱由檢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萬歲爺，奴才入宮近四十年，這么些年奴才就學會了一件事，做決定之前，人會猶豫，付出行動之后，總會有代價，不管代價是什么。而老奴也怕死。”

“但既然做出了決定，當老奴選擇跪在您面前的時候，老奴就已經扔掉了所有的猶豫，也將未來有可能產生的后悔結果都當成了老奴終生的敵人。”

“為了不讓自己后悔，那老奴就要消滅一切可能讓老奴產生后悔的原因。這不是選擇不選擇的問題，而是萬歲爺您給了奴才最后一個機會。”魏忠賢輕聲且認真的說了很多。

甚至他還記住了朱由檢剛剛在朝會上，讓楊所修說白話的習慣，他用的也是大白話。

朱由檢精神恍惚了一下，五世深刻的太子記憶，外加現代人二十多年的一生，他接觸的信息很多，接觸到的人也不少。

但是說實話，魏忠賢這樣一個可以叫文盲的太監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屬實讓他真的很意外。

由此可見，但凡歷史上能留名的，哪怕是個奸臣，也必有過人的素質。

這跟對錯無關。顯然魏忠賢這樣可以叫十惡不赦的壞人，就具有這樣的素質。

至于十惡不赦這件事，跟他朱由檢有個雞毛關系，他六世都可以稱得上一句好人，好太子，但最后不還是各種慘死？

“起來吧，朕收下你了。”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