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內，空氣凝滯。

院墻外窸窣的腳步聲、刀劍輕碰的金屬聲，在眾人耳中清晰可聞。

月光被烏云遮蔽，整個小院陷入一片壓抑的昏暗。

張懷義問道：“今晚就動手？”

呂仁眼中寒芒乍現，“不能等，柳老鬼明顯已經與陰陽師達成合作，這柳家已經爛了。”

“原以為柳家只是被蒙蔽，今日一見，這位柳家主怕是早已知曉陰陽師的勾當。”

劉渭眼中浮現一絲苦笑。

陳懷臉色倒是沒什么變化。

柳家村防守如此嚴密，外人怎可能輕易混入？

唯一的解釋就是，柳自空從一開始，就是共謀。

只是不知，他們究竟達成了什么交易。

“陳懷兄弟。”張懷義眼神凝重，問道：“打起來之后，你能攔住多少尸傀？”

陳懷還未回答，一旁的翎夢卻忽然抬頭，空洞的眸子望向院外，輕聲道：

“所有。”

她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呂仁眉頭一皺，“所有尸傀？柳家的尸傀恐怕要過千了。”

“翎夢她不是這個意思。”

陳懷輕笑著搖搖頭，“她是說柳家村所有人。”

話音一落，院內驟然寂靜。

劉渭瞳孔微縮，張懷義和呂仁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出震撼之色。

他們先前僅僅是覺得陳懷這侍女有些奇怪，認為其是個實力不錯的異人。

可這話一出，讓三人均有些不敢相信。

“同時對付所有人，翎夢姑娘說笑了吧？”呂仁干笑兩聲。

即便他將如意勁給用出花來，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張懷義同樣眼神古怪。

他的五雷法至陽至剛，對這類屬陰的異人有極大的殺傷力，卻也不敢說能一人滅了整個柳家村。

這村子里異人加上普通人，數量恐怕有上萬了。

“她一個人自然不行，所以就要諸位的幫助了。”

陳懷淡淡開口。

“怎么說？”張懷義皺眉問道。

呂仁和劉渭眼神中也抱有懷疑之色。

“諸位可還記得那晚的姑獲鳥？”陳懷聲音輕得像一縷夜風。

呂仁與劉渭還沒什么反應。

張懷義卻驟然僵住，夢境中鋪天蓋地的黑羽、撕心裂肺的嬰啼瞬間涌回腦海。

他喉結滾動，問道：“陳兄弟，你該不會說……”

他看向翎夢空洞的眸子，那點淚痣在月光下妖異非常。

“沒錯。”

陳懷頷首，接著道：

“姑獲鳥有引人入夢之能，我這次讓她來，就是為了把整個柳家村——拖進夢中！”

張懷義倒退半步，那夜被夢境侵蝕的恐懼再度攀上心頭，艱難咽下唾沫。

這時候，陳懷卻話鋒一轉。

“當然，她自己還不具備這個能力，即便加上我也不夠，需要你們幫忙。”

“怎么幫？”張懷義此刻再無任何懷疑。

能讓姑獲鳥變成一個侍女。

他已經想不到還有什么是陳懷做不到的事情了。

而呂仁與劉渭此刻眼中還存在著不解之色。

他們當日只是聽過一星半點，卻并未見過真正的姑獲鳥，所以并不懂陳懷到底要做什么。

可看到張懷義這模樣，也不約而同選擇了相信。

而后三人目光齊齊望向陳懷。

“翎夢施展拉人入夢的天賦神通時，需要幾個條件。”

陳懷也不賣關子了，輕聲道：

“最重要的，便是足夠龐大的能量。

但想要做到將整個柳家村給拉入夢境這種事，所需的能量異常龐大，即便將咱們三人給榨干也不夠。

所以要另辟蹊徑，幫翎夢去吞噬柳家香火！”

小院內安靜地如同死寂一般，唯有張懷義等人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吞噬香火？

還不等他們發出疑問，陳懷就繼續道：

“柳家村中都是同姓，又有宗家和分家，所以世代香火之力都會匯聚到宗家祠堂。

并且香火之力中蘊含柳家村民的信仰和愿力。

只要翎夢將香火給盡數吞噬，便無形中與柳家村民形成了聯系。

之后再稍加引導，便能將柳家村民盡數引入夢中。”

話音落下。

三人已經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好半晌，呂仁才終于反應過來，皺眉問道：“但，柳宗族祠堂作為柳家重地，我們要如何才能攻破？”

劉渭也有些失態，苦笑著點頭。

“沒錯，攻破祠堂之后，我們還要堅持到翎夢吞噬完香火之力的那一刻。

屆時我們會遭受成百上千的尸傀圍攻……”

張懷義眸中金光閃動，在思考此事可不可行。

這時候，院中凝滯的空氣忽被一聲輕笑劃破。

“諸位且寬心。”

陳懷袖袍垂落，眉目間竟浮起幾分春風化雨般的溫潤。

這笑意太過和煦，以至于呂仁緊攥的手，都不自覺松了三分力道。

然而，陳懷的下句話，又讓三人眼皮猛地一跳。

“拆人祠堂這事兒——

我熟。”

……

柳家禁地。

李慕玄坐在萬人坑的邊上，撐著頭，百無聊賴的望路旁尸體上扔石頭。

而后者似乎也有靈性一般，每次被石頭砸中也不惱，反而笑呵呵的配合著李慕玄，又將石子給扔了回來。

“無聊。”

長青皺眉望了望他，將頭給扭過去。

在見到那濃重的灰霧時，眼中閃過一絲憂愁之色。

陸瑾在旁輕聲安穩道：

“師兄你且放心，若師父出關，應該已經看到我們送回去的信。”

“怕就怕，咱們等不到師父過來了。”長青搖搖頭，將聲音壓得很低。

這一次，陸瑾沒有再說話。

三一門距離此處少說兩千里路程，若只靠腳力，花費個三五日也正常。

而他們在這萬人坑中，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這時候，長青輕輕的嘆息一聲。

“我倒不是害怕，而是擔心小師弟。他年紀輕輕，但天賦比我們任何人都高，不應該死在這。”

陸瑾聞言沉默，眼中眸光閃動。

望向不遠處，正在與柳眉輕聲交談的小師弟，心中也一陣默然。

他何嘗不是這個想法。

小師弟雖然想法有些跳脫，但始終是他們三一門人，在受到師父教導后，肯定也會很快改正過來。

只是不知，如今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正思考間。

忽然灰霧開始劇烈涌動。

陸瑾和長青一怔，連帶著李慕玄都不約而同的站起，朝著那灰霧的方向望去。

隨后瞳孔劇烈收縮。

原本固若金湯的灰霧屏障，此刻竟如活物般向兩側退避，生生撕開一條三丈寬的通道。

而在道路的另一邊，赫然是胡明、柳玄與十多位柳家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