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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尸妙經

這個時代沒什么娛樂項目。

吃過晚飯,堂內的住客三三兩兩朝客房走去。

周莊這邊則是由老店家親自領著。

三位年長車夫架起自家那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后生,一行六人穿過后廚,直往靈堂而去。

甬道狹窄而幽深。

小老頭提著燈籠在前。

昏黃燭光隨其腳步搖曳不定。

兩側慘白而淡灰的墻皮仿佛能吸納光線。

四人跟在后面,只能勉強瞧見老人佝僂的背影。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

紙錢燒灼的氣息,以及降真香那略顯甜膩的煙味。

周莊落在最后面,腳步輕盈地踏過甬道。

老店家推開靈堂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更濃重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供桌上,小小的油燈是室內唯一光源,豆大的火苗在燈盞里微弱地跳動掙扎,映得供品的影子在桌面上扭曲拉長,如同不安的幽靈。

燈火實在太昏暗,非但未能驅散黑暗,反而將周遭的陰影襯得更加濃重粘稠,仿佛凝固的墨汁,又像是驟雨將至前蓋頂壓下的黑云。

緊跟在老頭身后的三個車夫被這股陰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朦朧醉眼瞥見眼前場景,登時冷汗如瀑,一身酒意直接醒了大半。

唯一醉死過去的年輕后生倒是好運氣。

不然瞧見這一幕,少不得也要打個哆嗦。

“走吧,無妨,小道在爾等身后。”周莊見三人一醉鬼止步于此、躊躇不前,于是笑著催促道:“若是等老店家都走沒影了,你等怕是更不敢進這靈堂吧?不如趁此刻,速速跟上去!”

這陣陰風里倒沒有陰氣、鬼氣的味道。

周莊只從中嗅到了一股尸氣,并不強,屬于正常范圍,不至于達到起尸程度,這靈堂畢竟停了一具尸體,有些許陰冷的尸氣很正常。

前方提著燈籠領路的老店家聽見動靜這才反應過來,回身瞧了眼車夫們,倒也不好直接催促,于是只好委婉道:“若是幾位客官覺得晦氣,要不小老兒把錢退了吧,你們另尋他處?”

聞言,三個還醒著的車夫彼此對視一眼。

領頭那位苦著一張臉,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都這個點了,上哪去尋住處?

更何況他們這兒還帶了個醉鬼。

趕夜路也不方便。

除非他們愿意多出些錢,去村里找戶農家投宿。

只是……

出門在外,能省則省。

誰愿意花這冤枉錢?

“沒必要,這不是有道長跟在身后嗎?”

瘦高個車夫訕笑著推了推前面兩人:

“走吧,走吧!”

他快背不住后面這醉鬼了。

這小兔崽子,怎么這么沉?

車夫們跟在老店家身后。

幾人穿堂而過,目不斜視。

半點也不敢去瞧靈堂中央擺的那供桌、帷幕。

可周莊卻沒這忌諱。

他大大方方將靈堂給瞧了一遍。

靈堂中央是放著香爐、貢品的供桌。

桌后,一重灰白色的粗麻帳幕低垂著。

這是一道隔絕生死的慘淡屏障。

帳幕的褶皺深處,陰影幾乎濃得化不開。

那里燭光照不進去。

他只能隱約看出帳幕后停尸板的輪廓,一床簇新卻異常刺目的白紙被,單薄地覆蓋于其上,勉強能顯出一個僵硬而模糊的人形輪廓。

這張紙被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

泛著一種不真實的、令人心悸的慘白。

周莊瞇了瞇眸子,眉頭微蹙,微不可察地搖頭。

什么都沒看出來。

瞧著恐怖,其實卻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氣。

當然,也有可能是被隱藏得太好。

畢竟周莊未練炁,沒開鼻竅,沒有靈眼。

分辨陰氣、鬼氣全憑當初隨烏角子除魔的經驗。

陰鬼之物若不主動現形,他也難察覺。

那虎精便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死后化作虎魂,也不主動顯形,欲悄然潛行逃脫,只可惜它低估了周莊的經驗,那身妖氣也出賣了它。

這才被一劍斬了。

可若是邪修有意隱瞞,要糊弄他,其實很容易。

“老店家!”

周莊止住腳步,突然出聲道。

小老頭再度止住腳步,隨幾人一同回轉過來。

他見周莊的目光在供桌前打量。

只以為是這些東西擺放得不合規矩。

當即心中一跳,忙殷切問道:

“道長有何吩咐?”

周莊問道:“可有朱砂、筆墨、黃紙?”

“有,有,小老兒這就去拿!”

小老頭松了口氣,腿腳飛快。

這個時代的神鬼傳說數不勝數。

雖說他李家待兒媳不錯,但兒媳畢竟是枉死。

他真怕白事的禮數不到位,出什么意外。

有位道長愿意坐鎮此間提點一二,再好不過了。

“道長,這……”

車夫們更是心中一悚,就怕被卷進來。

周莊笑答道:

“無事,你們自去安寢。

小道只是見著亡人,心有戚戚然。

有心為其度化一番罷了。”

幾人這才放下心來,領頭車夫贊道:

“道長悲憫天人,我等欽佩!”

“不敢當,不敢當,職責所在。”

周莊笑著推辭,同時拐著彎催促道:

“幾位既然累了,便快去歇息吧。”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車夫們也確實愈發疲倦。

告罪一聲后,三人扛著醉鬼進了廂房。

這邊老店家還沒回來呢,廂房里就響起了鼾聲。

“道長,給!”

老店家用托菜的托盤端了筆墨紙硯和朱砂回來。

周莊研好墨,先是扯過一張紙來。

在其上寫了一行字后,并未往供桌上放。

反倒折了起來,將紙往老店家懷里一塞。

囑咐道:

“而今莫要看。

待到有什么要緊事卻尋不見我時,再打開此紙。”

見老翁老臉上皆是好奇,他又誆了一句:

“若是不聽,你李家恐有大禍臨頭。”

此言一出,老店家哪里還敢多問?

當即老老實實拍了拍懷中放紙的地方,回道:

“小老兒懂!

就像諸葛臥龍錦囊妙計一樣,是吧?”

周莊笑道:“倒也可以這么說。”

說著,他將朱砂倒入墨中。

調配好比例后,再度起手提筆蘸上朱砂墨汁。

這次,他可不是寫什么錦囊妙計。

他要畫符。

雖然沒有練炁,畫出來的符箓沒有真符箓的威能,但總歸是具有克制關系,對于安魂鎮尸這事還是有些用,再加上他親自坐鎮于此。

“赤明回化,混爾而分。

陰陽煉變,其道自然。

玄圖七轉,至九仍還。

元命靈章,無量洞篇。

……”

周莊雙唇翕動,經文自齒間溢出。

這是:

《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尸妙經》。

主‘度人,安尸,鎮靈,保魂錄神’之用。

他凝神屏息,懸腕執筆,筆尖飽吸的朱砂墨紅得刺目,在昏黃燈火下凝成一顆將墜未墜的血珠,沉甸甸懸著,卻終究被他穩穩控住。

還不是時候。

靈堂內,古奧悠遠的道經聲嗡嗡回蕩。

帶著一種穿透生死的肅穆。

然而,這莊重的誦經聲里,卻頑固地摻雜著不和諧的聲響——木門半掩的側間里,車夫們已然睡熟,此起彼伏、粗重甚至還帶著點撕扯感的鼾聲,極其強勢地試圖擠進這間靈堂。

周莊眸中靈光微綻。

接下來的一字一句都蘊著真氣。

經文頌畢,符箓亦成。

他看著隱隱有微弱靈光流轉的符箓松了口氣。

這張青帝太玄女青符算是成了。

說起來,周莊的運氣確實好得離譜。

不用炁,書寫出來的符箓基本都是廢符。

當然,也有例外。

書符之人于寫符之際,口誦本符箓經文。

或可引來符箓所求仙神的感念。

使得仙神垂眸,降下一絲微弱神性助此符成。

周莊雖然并未感覺到那位太玄女青垂目。

可事實擺在他眼前——

符箓成了,有了一絲靈性。

“去!”

周莊屈指一彈。

青帝太玄女青符徑直飛入供桌后的帷幕。

在老頭目瞪口呆地注視中,不偏不倚貼上紙被。

周莊卻沒有顧得上他,再度提筆書道:

“東方九氣青天承元始符命,告下東方無極世界土府神鄉諸靈官,令有太上清信弟子周莊,滅度五仙,托尸太陰。今于山東武定州陽信縣地界安宮立室,庇形后土,明承正法……”

一紙書罷,他拿著禱文站起身來。

隨后足踏禹步,一連走了九步,至靈堂東墻方止。

面對著墻壁,他將所書讀了一遍。

而后叩齒二十四次,又咽氣九遍,再度吟誦道:

“元始符命,普告東方無極世界土府神鄉、洞空洞無洞玄洞元九氣總司、三界神官一切冥靈無極神王。今日大慶,青天始陽,高駕臨正,萬道開通,李王氏受度,托尸玄房……”

誦畢,他親手將紙貼在屋子的正東方。

當這張寫了禱文的黃紙落在磚墻上的那一刻。

帷幕下。

平躺在停尸板上的那女尸微微張口。

一股黑煙自它口中裊裊而升,即將逸散于無形。

可就在黑煙接觸紙被那一剎那。

青帝太玄女青符騰得就瞬時爆燃起來。

隨之一同燃起的還有墻上貼的那張禱文。

這一幕將靈堂內的老店家嚇了一跳。

一雙驚恐無助地老眼看向周莊。

皸裂地雙唇啟啟又合合。

他想說話,可又恐懼得不出了聲。

周莊瞧著這一幕,卻是格外冷靜。

看樣子,那個邪修留下的后手被抹除了。

符箓燒起的火雖然大,卻半點沒有點燃紙被。

不消幾個呼吸,便滅了個干凈。

只在紙被上留下了一團黑灰。

直到此刻,老店家才勉強哆嗦著說出話:

“道長,這、這……”

周莊依舊是那副笑,還是那四個字:

“無妨,無妨!”

見這小老頭面上的驚懼未散,他知道不解釋解釋,老人家估計今晚是別想睡了,于是便隨口編了個謊話:“這屋子陰氣太重了些,小道畢竟要在隔壁廂房住一晚,就免費祛祛陰氣。”

“原來如此!”

小老頭松了口氣,整個人差點癱軟跌坐在地上。

周莊笑著將老店家攙了出去。

看樣子,今夜他還得再兼職一下心理疏導師了。

不然說不定會給老人家留下心理陰影。

……

陽信縣出城往西二十里有一道觀。

暮色沉沉,觀中香火余韻未散。

殿前巨爐,香腳林立如戟,灰厚尚溫。

幾縷殘煙裊裊。

凝滯若游絲,浮游于清寒夜色,終沒入殿宇幽深。

神龕前,長明燈數點,燭影搖金。

神容半隱明滅間,威儀愈顯。

微光所及,梁棟畫壁皆沉入暗影,更添邃寂。

檀息沁木,十余年幽韻暗浮。

偶有風過,檐鈴輕顫。

數聲清越,旋即歸于大寂。

值夜道人睡眼朦朧,步步走過檐下。

陡然見一人青衫素履,悄立于道祖像下。

恍若墨中一點淡痕。

驚得那值夜道人猛然一顫,險些驚叫出聲來,恍惚間,卻聽見一聲叮囑隨風而來,悄然飄入他耳中:“靜意,莫要吵擾了大家睡覺。”

聽見這熟悉的聲調,值夜道人這才回過神來:

“師父?您怎么在這兒?”

“修行遇見了瓶頸,來道祖面前靜靜心。”

開口的道士道號清寂,正是此觀觀主。

說罷,他輕嘆一聲,側眸看向垂目的道祖像:

“靜意,我且問你……

若有人阻你問道,你當如何?”

靜意道士一怔。

他尚未修行,哪里知道‘道’是什么?

只以為是師父對自己的考驗,于是答道:

“若有人阻攔徒兒修道,徒弟會先嘗試說服他。”

“若是說服不了呢?”

“不會說服不了的,我爹娘最寵我了。”

“如果阻攔你的那人不是你爹娘呢?”

靜意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清寂道士,畏縮答道:“既不是我爹娘,只要不是師父,那就沒資格管我,若是他一意孤行要阻徒兒修道,那徒兒就、就把他打得滿面挑花開,讓他心服口服。”

直覺告訴他,這句話說出來,師父肯定會生氣。

畢竟這種做法不符合道家‘清凈’的思想。

可誰曾想,清寂卻沒有指責他,反而點點頭道:“今夜你無需守夜,去休息吧,為師在這就行!”

靜意得了指示,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本就困倦的他歡天喜地回了臥房。

直到那邊已然鼾聲起伏,清寂站在道祖像下。

半晌后,方才闔上雙眸,幽幽嘆氣道:

“無量天尊,既是阻道之人,那便是仇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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