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還有些天寒,蕭清序需要日日用藥,一次也斷不得。
姬素閑心里不斷想著藥房,抓取藥材一抓一個準,“不去跟著公主,來我這兒做什么?”
“白逍野恢復得差不多了,能下床了,程一水在她身邊,用不著我大張旗鼓的跟在后邊。”
姬素閑的聲音平淡而冷靜,“我一向是個自私的人,你們不就是知道這一點才不和我說蕭哥做的那件事嗎?”
姬素閑把藥材放上藥秤,細細稱重。
“若我在蕭哥行動之前得知了消息,我不會讓他成功的。”
“我絕不允許我的家人為了一個死人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
姬素閑用藥碾子細細研磨藥材,頭上的三支刀簪閃動著冰冷的光芒,和她眸中的神色如出一轍。
“可他成功了,在我得知消息之前就成功了。”
“我別無他法。蕭哥可以為了她獻出所有,我不理解他為何能愛的那樣深刻入骨。”
“但是在蕭哥死前,我希望這一點甜蜜的回憶能讓他離開的時候好過一點,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陸何影沉聲道:“可對她來說,對于她這個復仇之后極有可能繼續活著的人來說,無異于沾著糖漬的尖刀。”
姬素閑停下手中動作,冷著臉抬起頭。
“她可以殉情,沒人攔她。”
姬素閑勾了勾嘴角,“你要是當真不忍心,方才為何不出聲?何必等到現在跟我說這些廢話,我和她都知道你就躲在暗處聽我們談話。”
“陸何影。”
姬素閑的眼眸里倒映著他復雜的神情。
“我們都是自私的人,都明白誰對我們更重要。”
陸何影沉默無言。
姬素閑的眉眼夾雜著幾分淡漠,“以命換命說的好聽,也要看復活了個什么樣的人。”
“尚榆晚性子要強,前世事事都一己承擔。若是蕭哥做的事在她重生之前知曉,哪怕復仇希望渺茫,她也絕不允許蕭哥為了她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
陸何影皺著眉頭,“所以你在背后推波助瀾,想讓她愛上他?阿序在她面前連自己的臉都不曾表露過。”
身份不清,交易明晰。一個要助公主稱帝,一個身負血海深仇,誰會在這種情況下愛上對方?
“他們當真只會有純粹的利益交換?”
“蕭哥對她的感情可從未變過。”姬素閑冷聲道,“一旦暴露身份,按照她的性子,她對蕭哥的感情只會無比的扭曲,折磨蕭哥,也折磨她自己。”
“與其恨意叢生,不如讓尚榆晚接受那一份沉重的愛意。”
“受不住也要給我接受,蕭哥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應該一無所知。”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或許她的愛會比恨做出更快的抉擇。”
陸何影:“......你從哪兒學來的?”
姬素閑哦了一聲,“你不看話本嗎?”
陸何影:“......”
他真是服了。
“叩叩。”
一名藥女敲門而進。
姬素閑看過去,“有消息了?”
藥女點點頭,“‘尚榆晚’曾在曲啟出現過。”
曲啟國?
姬素閑看向陸何影,“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陸何影嗯了一聲。
看來查了這么久也就這一點消息沒別的了。
姬素閑揮手讓藥女退下,重新開始研磨藥材,“蕭哥那邊怎么說?”
“告訴她。”
姬素閑點點頭,“忙你的去,別在這礙眼。”
尚榆晚這邊也買到了山楂和白糖。
糖葫蘆可以買,但她想著光靠買沒誠意,所以還是自己親手做一碟出來。
趁著還沒到用晚膳的時候,尚榆晚避著人匆匆趕回城主府,窩在小廚房里搗鼓了好一陣子。
一個時辰后,蕭清序摘下面具,看著那一碟去了核的糖葫蘆,問:“哪來的?”
姬素閑笑瞇瞇的說:“尚榆晚給你做的,誰讓你不見人家?她又不好意思去問那些大老爺們,只能找我支招啦。”
蕭清序怎么會看不出她想做什么:“小妹,別做多余的事。”
姬素閑攤手無辜:“人家親手買的山楂和白糖,知不知道白糖有多貴啊?人家熬了糖漿手都被炸出水泡了,我就一個送東西的,關我什么事?”
“吃了就去找她聊聊吧,聊什么都行,蕭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倆還真能以后再也不見了不成?”
蕭清序默了默,“我不是不想見她。”
姬素閑哦了一聲,“是還沒想好以后怎么和她相處?還是想和她變陌生些?我說你怎么還是這么啰嗦,和以前一樣不就行了?”
姬素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你吃完了趕緊去看看人家,小姑娘的手都被炸成什么樣了。”
蕭清序:“......”
明明知道姬素閑不正經的時候說出口的話都含有夸大之意,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用完晚膳之后去尚榆晚房外敲了門。
“誰?”
“是我。”
“進來吧。”
蕭清序推門而入,目光掃過尚榆晚的全身,第一眼是她被藥紗纏好的左手手背,第二眼才發現蕭清顧和十二也在。
“哦~讓你被糖漿燙到手的人來啦~”
尚榆晚:“......”
蕭清序:“......”
十二面色微沉,顯然對蕭清序沒什么好臉色。
蕭清顧親熱的拉著十二離開,“你們聊,我們就先走啦。”
十二像根木頭一樣被蕭清顧硬拽出去了。
蕭清顧剛把門關上,十二還沒上前一步重新進去就被匆匆趕來的姬素閑攬過腰身帶走。
“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尚大人最近好像睡的也不怎么好,我最近把安神藥又改了改你幫我試試......”
在屋內聽得一清二楚的兩人:“......”
尚榆晚總覺得蕭清序來了之后氣氛就變得格外詭異。
是她道歉道錯方式了?她們好像有什么誤會。
蕭清序坐在尚榆晚對面,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縮了兩下。
“你的手,可還好?”
尚榆晚舉起左手,“這個?”
“小傷而已,沒事。”
她許久沒有做過這些,有些生疏,一時沒注意被燙到也不礙事,跟打打殺殺比起來壓根沒多大感覺。
“你呢,糖葫蘆怎么樣?還行吧?可還生氣?”
蕭清序對上尚榆晚認真的眼神,不自覺的稍稍避開,視線落到她新長出的白發。
“很好吃,多謝你了。我,我沒有生你氣。”
尚榆晚點點頭,“那就好,樓主請回吧。”
蕭清序:“......”
蕭清序:“?”
“你說什么?”
“嗯?”尚榆晚歪了歪頭,“樓主還有事?是京都還是燕門出了什么事嗎?”
蕭清序愣愣搖頭,“沒有。”
尚榆晚嗯了一聲,“那樓主......”
“有!”
蕭清序忽然加重語氣,尚榆晚怔了怔,“有什么?”
蕭清序抿抿嘴,雙手抓緊了衣擺,“我......我之前叫人查......”
尚榆晚心底一沉,聽出他的欲言又止,“樓主查到了什么?”
蕭清序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和盤托出:“只查到你曾在曲啟國出現過。”
尚榆晚的心倏然松了一半,“只有這一點?”
“是,只有這點。”
兩人一時間沉默下來。
“你好好休息。”
蕭清序這時候也沒了平日與她下棋交談時候云淡風輕的模樣,逃命似的離開了。
尚榆晚望著他心虛又慌亂的背影,無奈笑笑。
他們之間本來也從未真正向對方坦白過,樓主為了百家樓這么多人著想,讓人查她也情有可原,她方才又何必那么大反應呢。
不過總算是破冰了,明日一早應該不會躲著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