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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雙面人心

陳戶鎮董家村的打谷場上飄著新麥香,二十三個竹匾里曬著七色彩線——這是村婦們用槐花、靛藍、茜草泡制的天然染料,由繡娘王彩姑帶著閨女們熬了三晝夜才染成。董永捧著金梭站在老槐樹下,看老牛用尾巴尖沾著槐樹皮滲出的金汁,在青石板上畫出鵲橋圖,每道紋路都與錦緞星圖嚴絲合縫。

“永子,接著!”傅聰從墻頭扔下個油紙包,里面是縣太爺家廚娘私制的桂花糖——這是他用護院短刀從張家探子手里換來的。自西河灘一役后,傅聰的左臂多了道三寸長的疤,卻笑得比往日更開懷:“王老漢說,鵲橋需得凡人誠心所化的信物奠基,咱村老少爺們可都把壓箱底的寶貝搬出來了。”

曬谷場西北角,七十八歲的李獵戶正用浸過槐油的桑木弓打磨箭簇,箭頭嵌著從老槐樹瘤結里挖出的星屑:“當年我爺爺的爺爺見過仙女,說她的金梭能織出帶露水的朝霞。”他渾濁的眼睛映著董永手中的金梭,忽然壓低聲音,“傅聰這小子最近總往縣城跑,你可留個心眼。”

董永心頭一緊,想起昨夜撞見傅聰在廂房里對著塊刻有“傅”字的玉佩發呆,那玉佩的形制與張世廉腰間之物竟有七分相似。正要追問,村東頭突然傳來雞飛狗跳的動靜,張媒婆攥著半截黃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土地廟的神像被人潑了黑狗血,香案上還刻著‘七仙女必死’!”

祠堂偏殿里,王老漢對著焦黑的黃符直嘆氣:“這是玄陰教的詛咒術,符紙用童男血混著烏鴉骨灰畫的。”他突然盯著傅聰的鞋尖,“你鞋底的紅土...可是縣城亂葬崗的?”傅聰臉色微變,立刻蹲下身系鞋帶:“老夫子好眼力,今早幫永子買糯米時路過。”

打谷場的竹匾突然無風自動,七色彩線騰空而起,在老槐樹上纏出半座橋的雛形。董永感應到金梭的震顫,順著絲線望去,只見西河灘方向騰起遮天蔽日的黑霧,霧中隱約可見張世廉的坐騎——那匹棗紅馬的額心,竟烙著玄陰教的骷髏印記。

“他們要毀了鵲橋!”繡娘王彩姑驚呼一聲,手中正在繡的喜鵲香囊突然滲出血跡。董永握緊金梭,發現梭尖正對著傅聰的方向,而后者此刻正背過身擦拭腰間玉佩,動作與張世廉前日在酒肆摸玉佩的習慣如出一轍。

子時三刻,當村民們在槐樹下擺好七十二盞引魂燈時,傅聰忽然按住董永的肩膀:“兄弟,我去村外巡巡風。”他的手掌異常冰涼,袖口滑出半幅繡著骷髏紋的絹帕——正是玄陰教道士的信物。董永目送他消失在月巷深處,悄悄將老牛身上的槐葉金梭塞進干糧袋。

西河灘的蘆葦蕩里,張世廉正將三牲血潑在剛挖的坑中,坑底躺著具穿著董永舊衣的稻草人,心口插著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釘。“二少爺放心,”灰袍道士捻著骷髏念珠冷笑,“待鵲橋現世,貧道便以這替身鎖魂,讓七仙女嘗嘗凡人魂飛魄散的滋味。”

“玄陰子道長果然神通,”傅聰從樹影里走出,指尖摩挲著玉佩上的“傅”字,“不過我要的東西——”張世廉甩袖扔出個檀木盒,盒中躺著半塊刻著“員外”二字的腰牌,“只要毀了鵲橋,傅家嫡子的名分就是你的。”

月光突然被烏云遮住,當傅聰接過腰牌的瞬間,老牛的長哞穿透濃霧。董永帶著二十個青壯村民從蘆葦叢跳出,每人手中都舉著浸過槐樹皮汁的火把,火光照亮傅聰震驚的臉——他胸前的玉佩,正是當年傅員外遺棄私生子時的信物。

“原來你偷聽了劉管家的話。”董永看著傅聰驟然陰沉的臉色,想起三天前在祠堂后巷聽見的對話:“傅聰這孩子,和他爹年輕時真像...當年員外夫人容不下庶子,才把他送到咱們祠堂。”此刻對方眼中閃過的狠戾,與壁畫上搶奪金梭的惡徒如出一轍。

玄陰子趁機拋出三張黑符,符上骷髏眼瞳突然泛出血光。老牛昂首撞向符陣,七片槐葉金梭從它犄角間飛出,將黑符釘在蘆葦桿上。張世廉的劍剛要劈向董永后心,李獵戶的桑木箭已射穿他的手腕,箭頭星屑瞬間灼穿他的袖口,露出內側刺著的“玄”字紋身。

“傅聰!你看看這是什么!”王老漢拄著拐杖沖進戰場,手中舉著本泛黃的賬冊,“二十年前傅員外買兇殺人的記錄,最后一頁寫著‘吾兒永訣,以玉佩為憑’——”他指向傅聰的玉佩,“你根本不是傅家血脈,當年真正的私生子,早就被張世廉的爹害死了!”

傅聰的瞳孔劇烈收縮,手中腰牌“當啷”落地。董永趁機扯開他的衣領,只見心口處果然有塊烙鐵印,形狀與張世廉坐騎上的骷髏如出一轍——這正是玄陰教弟子的標記。“原來你早就投靠了張家!”劉管家的聲音從樹上傳來,他手中握著的,正是傅聰前夜試圖偷走的玉簡。

黑霧在金梭光芒中漸漸消散,鵲橋的輪廓已在槐樹頂端浮現。傅聰突然撲向董永,指甲縫里滲出的黑血卻被老牛的金梭光芒灼傷。“為什么?”董永看著倒地的好友,想起他曾把唯一的咸蛋塞進自己碗里的模樣。

“為什么?”傅聰慘笑,盯著槐樹影里若隱若現的仙女虛影,“就因為我是個私生子?連祠堂護院都當得低人一等!”他忽然望向張世廉,后者正被家丁拖向河灘深處,“至少張家肯給我名分,給我銀子,讓我不用再穿打補丁的衣裳!”

玄陰子的咒語突然從霧中傳來,稻草人身上的桃木釘化作萬千細針,直逼董永面門。老牛突然轉身,用身體替他擋住致命一擊,金梭光芒中,它的皮毛下竟浮現出槐樹年輪的紋路——原來這通靈神牛,正是千年槐樹的精魄所化。

“老伙計!”董永抱住老牛逐漸透明的軀體,發現它的犄角已化作金梭的一部分。老牛舔了舔他的掌心,目光望向鵲橋:“去吧...莫負千年之約...”話音未落,便化作萬點槐香,融入金梭之中。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霧靄時,鵲橋已完全顯形,每級臺階都由村民們的信物凝成:李獵戶的桑木弓化作橋欄,王彩姑的喜鵲香囊懸在橋頭,就連張媒婆的紅頭繩,都成了橋上閃爍的星子。董永握著金梭踏上鵲橋,聽見身后傳來傅聰的哭聲:“永子,我...我只是想活得像個人...”

他沒有回頭,因為看見橋的盡頭,七仙女正提著繡鞋向他跑來,衣袂上的星斗紋樣與玉簡七星交相輝映。而在河灘陰影里,張世廉正把染血的骷髏符按在傅聰眉心,玄陰子的笑聲混著潮水聲傳來:“鵲橋雖成,可這凡人的心臟,還能承受得住仙凡之隔嗎?”

董永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的瞬間,金梭突然發出悲鳴。他低頭看見自己胸前的玉佩正在碎裂,每片玉屑都映出傅聰被黑血侵蝕的臉——那個曾和他在草堆上聊到天亮的兄弟,此刻正握著張家的劍,帶著玄陰教道士,向老槐樹的根基走來。

鵲橋在他身后漸漸消散,七仙女的指尖即將觸到他掌心時,董永聽見槐樹深處傳來萬千嘆息。原來每個輪回里,都有個叫傅聰的人,在仙凡誘惑前迷失本性,而這一次,他能否打破千年詛咒,讓通靈神牛不再為守護而消散?

金梭的光芒突然暴漲,將他和七仙女同時籠罩。在失去知覺前,董永看見槐樹年輪里浮現出無數畫面:傅聰小時候替他挨揍,老牛在暴風雪里用身體暖著生病的他,還有張媒婆偷偷塞給他們的糙米——這些凡人的溫情,終將成為對抗黑暗的最堅硬的鎧甲。

“無論多少次輪回,”七仙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都會在織云殿等你,帶著董家村的勇氣與真誠。”當他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仍站在槐樹下,手中緊握著半片帶血的玉佩,而傅聰的腳步聲,正從祠堂角門方向,帶著陰謀與悔恨,漸漸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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