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鋪不大，處在土地廟附近的小巷子里，趙二牛也是一番打聽才找到。

不論在什么年景，這些東西都不是普通婦人能消費起的，能買得起這些東西的婦人們，在災年也不會挨餓，所以這小胭脂店依舊能好好存活。

店里不止有傳統的胭脂水粉，還進了一些洋貨，但大都是國產，有大上海的口紅，江浙的雪花膏，廣東的撲臉粉。

生在清朝的孫玉蘭卻對洋玩意格外有興趣，她每樣都挑選了一些，在店里沒好意思問店員怎么用，出來后迫不及待的拿出一支口紅，卻不會擰，見她要用指甲摳，趙二牛只好指點了她。

“原來是這樣出來的，好香啊，這怎么往臉上涂呢？”

孫玉蘭這會像個剛從大山里來到大城市的小姑娘。

“這是涂嘴的，叫口紅。”

趙二牛拿著口紅，示意她噘嘴，幫她涂了一圈，趙二牛雖知道用，但涂口紅的技術為零，是以幫她涂的深淺不一，活像石榴姐，涂完孫玉蘭見趙二牛發笑，不禁拿出剛買的小鏡子照了照，頓時羞赧不已。

她是個靈巧的人，只用手指涂抹幾下，便涂勻了口紅，原就豐滿誘人的嘴唇，此時更為鮮艷奪目。

趙二牛本來對化妝的女人不感冒，可眼下孫玉蘭涂了口紅后，真的多了很多成熟性感的風韻，看的他心里一動。

“好香啊，這個能吃嗎？”

小菜根聞到了香味，她對化妝品自然沒興趣，只關心吃的。

“就知道吃，這是涂臉的。”

趙二牛便打開一瓶雪花膏，弄出些給小菜根把臉涂了一遍，她現在雖然小臉肉嘟嘟的，但畢竟在農村每天只用清水洗臉而已，來鎮上這一路又遭了不少風吹，所以小臉皮膚干巴巴的。

這么一抹上雪花膏，她頓時晶瑩剔透起來。

孫玉蘭見效果這么好，也支支吾吾的要趙二牛幫她抹，趙二牛當然照做，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土地廟門口。

“二牛哥，這里好多鬼魂！”

小菜根緊張起來，孫玉蘭則意外的看著小菜根，趙二牛只告訴她小菜根也不一般。

孫玉蘭沒有多問，她想趙二牛都有仙姿了，小菜根整日和他在一起，有一些不凡也不奇怪。

“沒關系，我們進去燒柱香而已，你進去后在門旁等著我們就行。”

趙二牛不開天眼也能察覺這里確實有無數鬼魂聚集，并且還不斷有鬼魂從四面八方飄向這里，但他神識掃了整座土地廟，沒覺得有什么危險的。

“玉蘭你怕嗎？”趙二牛問。

孫玉蘭笑道：“我怕什么？這土地公土地婆肯庇護這么多孤魂野鬼，說明他們有慈悲之心，我們誠心拜一拜，他們一定會保佑我們。”

趙二牛點點頭，那些金碧輝煌的寺院廟宇看似干凈明亮，別說收容孤魂野鬼了，卻連人都有劃分，沒錢甚至都進不去大門，就算進去了人家都不正眼看你。

這土地廟雖然陰氣重了些，但不但不分貴賤，連人鬼都不分，格局比那些大寺廟高不知道多少。

盡管趙二牛不太相信會被保佑，但上一柱香拜一拜他還是心悅誠服的。

土地廟冷冷清清，正門旁邊有一張破桌子，上面堆著幾摞線香，旁邊有個干瘦的老太太在掃地，趙二牛他們過去后，老太太便走過來賣給了他們一些香。

土地廟是一院一殿的格局，可以說是非常狹小了。

進了院子，趙二牛發現那些進來的游魂進來后貨在院子里安坐，或在殿內坐下，魂擠魂，密密麻麻的，但都很懵懂無害，院子里的也留出了一條小路，像是在這里得到了某種安寧一樣。

三人朝內殿走去，小菜根一直很緊張，可能是她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鬼魂擠在一起的緣故。

趙二牛和孫玉蘭都很淡定，而孫玉蘭似乎也能看到這些鬼魂，她向內殿走時，總是能準確避開擋在中間小路上的鬼魂。

殿內十分昏暗，只點了一根蠟燭，供奉的塑像只有土地公公一人，是個矮小的，圓滾滾的，戴著戲劇里官帽的老頭形象，不過雕像表皮剝落的厲害，倒顯得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公有些猙獰。

“我記得我以前小的時候，這座廟就有了，當時香火很旺，我和娘還來拜過。”

孫玉蘭熟練的點燃香，分給了趙二牛三根，小菜根則躲在殿門旁邊，靠著門框不愿靠近。

“為什么沒有土地婆婆？”

趙二牛接過香，問了句。

“聽爹說，玉皇大帝只封了土地公公，這是正神，至于土地婆婆，是人們的杜撰，故意給湊成一對的，就好像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一樣，也是被故意湊成一對的，俺爹說書上說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本不是一對。”

趙二牛點點頭，白守業本體到底是大地主，見識這一塊還是有的。

“不過俺娘告訴我，說她們娘家那邊有傳說，有些母的黃大仙在人間攢夠了功德修的圓滿了，會被土地公公看上，晉升為土地婆婆。”

“有編制嗎？”趙二牛問。

“應該沒有吧，天上的編制都是固定的。何況土地婆婆也不是永久的，當了一段時間積攢功德修成了仙，就可以離開了吧。”

“那土地公公還會繼續選嗎？”

“肯定會啊！”

趙二牛撲哧一笑，想說這土地公公過得倒滋潤，還能選妃呢？

但考慮到目前正身處人家道場，便把話咽了回去。

只是些犄角旮旯的民間傳說而已，當不得真，平心而論，他不覺得土地能有什么能耐，這種芝麻綠豆大的神仙，若不是孫玉蘭要來，趙二牛都不稀罕拜他。

夠他拜的，且不說天地、三清、觀音佛祖了，最低也得是財神爺，小小土地……趙二牛沒把他放在眼里。

孫玉蘭已經舉著香閉眼虔誠祈禱了，趙二牛便也學著她的動作，但他心里空空，并未祈禱什么，他實在想不出小小土地能幫自己實現什么愿望。

禮畢，趙二牛把孫玉蘭手里的香一起拿了，插在了香爐里。

那香爐居然是石頭做的，和殿里其他事物很不搭，想來是原本的青銅香爐被誰弄走了，才用這個石頭做的凹槽替代香爐。

香爐在土地雕像前，位置有點高，切有不少蛛網，所以趙二牛才替孫玉蘭去插香。

不過，就在他把香插在香爐那一刻，土地雕像上突然傳來幾聲異動，一些灰塵散落，殿內的空氣瞬間變得冰冷異常。

“二牛！”

“二牛哥！”

孫玉蘭和小菜根都意識到不對勁，分別喊了趙二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