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竺一招得手,順勢跪在四疤子的身上,反手從托木的腰上取下手銬,“喀噠”一下,就把四疤子給銬上了。
驚魂未定的沐雪塵,又驚又怒道:
“唐奕,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算了,你這樣的人,我可看不上!”
她被龔竺擋在身后,根本沒看到唐奕出手,只聽到唐奕最后說的那句話,還當他貪生怕死,當起了縮頭烏龜,卻把龔竺置于險地,所以才會這么說。
龔竺站起身,拍了拍手說:
“雪塵,你誤會他了。
剛才要不是他,就算是我,想制服一個拿槍的家伙,也沒那么容易。”
沐雪塵一愣:
“啊?”
再看龔竺,卻圍著唐奕轉起了圈,一邊狐疑道:
“你當真是個盲人?”
“怎么回事?”
見她如此,沐雪塵和托木齊聲問道。
剛剛那一幕,托木也沒看清,他被四疤子連續兩次重擊,趴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差點痛暈了過去,根本沒法扭頭。
唐奕無奈地聳了聳肩:
“怎么?
你還是覺得,我在裝瞎?”
“你別說,我還真有點懷疑。
剛才那一招,我都未必能做到。
一揮手,就奪了這家伙的槍。
你一個瞎子,怎么判斷如此精準的?”
“啊?
是他奪的槍?”
托木和沐雪塵全都吃了一驚。
龔竺繼續圍著唐奕繞圈,一邊道:
“沒錯,就是他!
這家伙又聰明又勇敢,出手也是又準又狠,連我都佩服,根本不像個盲人。”
唐奕隨手把槍丟到托木的手邊,說:
“沒錯,是我奪了他的槍。
你們應該也聽說過,盲人的聽覺,一般都很好。
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上帝要是給誰關上一扇門,會順手給他打開一扇窗。
剛剛,我們離得那么近,槍口又是剛從我頭上移開。
而且,他的動作又快又急,難免會有輕微的風聲,讓我判斷出大致的位置。
我怕這家伙真的會開槍,擔心傷著你們,急切之下,就不管不顧地抓了過去,沒想到,竟然抓了個正著。”
其實,唐奕的心里,同樣吃驚不小。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聽力會這么好,甚至,能通過微弱的風聲,判斷出四疤子的動作。
剛才,四疤子的一切動作,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加上對槍械的熟悉,這才輕易奪了他的槍。
顯然,如此恐怖的聽力,一定是來自于前身。
可這聽力,未免太恐怖了,盲叔也不過如此吧?
事實上,沒魂穿之前,唐奕的聽覺也比常人好得多,但跟現在根本不能比。
小時候,為了模仿盲叔,在聽力訓練上,他可是狠下過一番功夫。
唐奕的爺爺是個老中醫,尤其擅長推拿和針灸,盲叔則是他爺爺的病人。
盲叔也是個盲人,據他自己說,早年他當過邊防兵,沒少參加過戰斗。
在一次戰斗中,他被炮彈炸飛到了懸崖下面,三天后,戰友們在崖下的山澗邊找到了他。
從此之后,他就成了盲人。
而且,由于全身骨骼都摔碎了,山澗的水又特別寒冷,長時間受到寒氣侵蝕,即使傷好了,每到雨季和寒冷的冬天,全身還會酸痛難忍,必須要靠推拿結合針灸,才能勉強止住酸痛。
所以,盲叔每年都會去唐奕爺爺的診所,住上幾個月。
唐奕的奶奶去世早,老爺子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難免有些嬌慣,加上診所的事情多,對兒子也是疏于管教。
因此,唐奕他爸從小就十分頑皮。
剛開始,也只是欺負女同學、打架、逃課等小毛病。
到了初中,又和一幫輟學的不良少年,混到了一起,早早學會了抽煙,打架斗毆成了家常便飯,校園霸凌的事,也沒少干。
好容易高中畢了業,連個大專都沒考上。
沒辦法,老爺子只好送他去當兵,交給部隊去管教,成才是不指望了,只希望他能成人。
原以為,在部隊待幾年,會慢慢改掉身上的壞毛病。
可沒想到,在部隊才一年多,就因為屢次違反軍紀,被部隊開除軍籍了。
一個被開除軍籍的人,自然也沒有任何單位愿意錄用。
好在他從小就跟父親練武,有一身不錯的功夫,而且,從小就打架斗毆、爭強斗狠,又在部隊鍛煉了一年多,臨戰經驗更加豐富。
于是,在一個哥們的建議下,他爸去了橫店影視城,成了一名武打替身。
沒戲拍的時候,就幫人拍些小廣告,或者去做群演,幾年下來,倒也在圈子里闖出了一點名氣,錢掙得也不算少。
可他爸這人,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那點錢根本不夠自己花,經常變著法從老爺子那騙點錢花。
老爺子就他一個兒子,老伴又走得早,兒子要花錢,當然盡可能隨著他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兒子早點收心,找個媳婦踏踏實實過日子。
可唐奕他爸,換女友比現在的年輕人換手機還要勤,走馬燈似的,連老爺子都看花了眼。
結果,幾年下來,老爺子的積蓄差不多折騰完了,唐奕他爸也老大不小了,卻還是不肯收心。
甚至,每年都欠下巨額的賭債,還因為賭博和吸毒,經常被拘留罰款。
時間長了,老爺子對兒子也越來越失望,也就不再任他胡鬧。
可唐奕他爸很少回家,除了要錢,平常連電話都不打一個,老爺子想要管他也管不到,只能在經濟上約束他。
于是,他爸就打起了親戚的主意,幾乎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被他用各種借口借過錢。
到最后,老爺子不得不挨家挨戶打招呼,誰也不要借錢給兒子。
這樣一來,父子關系愈加疏遠了,他爸幾年都難得回家一趟。
唐奕的媽媽,是個十八線的小演員,倆人也沒結婚,就混在了一起,彼此都沒有當真。
而且,也沒在一起多久,兩人就分手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分手后不久,他媽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可這時候,她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
同樣的,唐奕他爸,也同樣有了新的女伴,而且,對前女友肚子里的孩子,堅決不認賬。
于是,他媽和新男友一合計,決定找唐奕的爺爺,讓老爺子拿錢換孫子的命。
起初,老爺子心里也沒底,懷疑孩子不是自個兒子的。
可唐奕他媽卻信誓旦旦地表示,孩子就是他老唐家的種。
老爺子權衡再三,最后還是答應了。
他知道兒子靠不住,無論如何也要留下這個孫子。
于是,老人家拿出全部的積蓄,讓她把唐奕生了下來。
好在,隨后的親子鑒定,證明唐奕確實是他的親孫子。
就這樣,唐奕才出生沒幾天,就被爺爺抱回了家,自那以后,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媽媽。
據說,他媽后來嫁了個外國老頭,出國了。
唐奕的爺爺是祖傳的中醫,方圓百里都小有名氣,家境還是很殷實的。
爺爺家在小鎮上,4間門面,3層小樓,三樓住家,樓下兩層既是診所,同時也是藥店。
藥店里還有兩個女店員,負責抓藥和藥材收購整理,順便幫著帶娃。
唐奕兩歲的那年春天,剛進入雨季,盲叔就莫名而來,經過爺爺的推拿之后,覺得渾身舒服,于是就在二樓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兩個多月。
到了冬季,盲叔又來住了三個月。
而且,從那以后,每年都是如此,一年中,總有小半年的時間,住在唐奕的爺爺家里。
盲叔雖然是個盲人,卻一點不像個盲人的樣子,走路時腰桿挺得筆直,步履穩健毫無頓挫,腳步邁出去,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雖然他整天戴著一副墨鏡,但更像是故意扮酷,手里的盲杖也只是個擺設。
來了不到三天,他就摸清了診所下面兩層的結構布局,上下樓就跟正常人一樣,不用盲杖,也不用別人攙扶提醒,卻從來沒有碰撞過任何東西。
上下樓梯時,腰桿依舊挺得筆直,看似隨意地抬腳,卻從來沒有踏空過。
而且,他的聽覺也非常神奇,僅憑腳步聲,不但診所的4個人,都能分毫不差的分辨出來,就連隔壁左右的鄰居,甚至經常上門的老顧客和病人,只要來過幾次,就能通過腳步聲,分辨出來人是誰。
唐奕那時候還小,對盲叔的神奇表現驚為天人,崇拜得要死要活。
甚至,他還弄了塊黑布,把自己的眼睛纏住,試著去聽別人的腳步聲,記住屋里的擺設,然后憑著記憶摸索,因此常常碰得鼻青臉腫。
為了接近并討好盲叔,才三歲的他,就纏著爺爺教他推拿和針灸,不為別的,就為了能替盲叔推拿,和盲叔多待一會,討盲叔的歡心。
盲叔對他也很喜愛,爺爺有其他病人的時候,就讓唐奕在他身上練手。
隨著年齡增長,漸漸地,唐奕發現,盲叔的神奇,還要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當他替盲叔針灸時,一旦認穴有所偏差,還沒等他落針,盲叔就會先一步提醒他。
唐奕驚詫不已,一問才知道,盲叔竟能通過他動作帶動的微弱風聲,判斷出銀針的落點。
后來盲叔告訴他,眼睛瞎了之后,萬念俱灰的他,只身進入緬甸,去了一家寺廟,出家當了僧人。
緬甸的僧人,都要學習禪修,是寺廟的必修課。
禪修是緬甸寺廟通行的修行法門,源于印度,在印度語中,禪修的意思,就是“心靈的培育”,也就是凈化心靈的意思。
禪修的方法,有點類似佛門的打坐,也是閉目內視,靜思冥想。
與普通的佛門坐禪不同,禪修一道,不僅有坐禪,還有走禪和臥禪,功力高深的,行走坐臥、舉手投足皆是禪意,無論做什么,只要心中有禪意,隨時隨意都可以修禪。
盲叔是個盲人,又是萬念俱灰,心無旁騖,所以更容易入禪。
而且,因為看不見,沒有任何外界事物打擾,不管坐臥行走,乃至吃飯喝水,隨時隨地都能進入禪修,真正做到了動靜皆是禪意。
而他的聽覺,以及其他感官的提升,都是得益于禪修帶來的好處。
于是,唐奕就纏著盲叔教他禪修,盲叔不答應,他就纏著爺爺,更加用心的學習推拿針灸,隨時隨地給盲叔治療。
盲叔不在的幾個月中,他就心無旁騖地推敲和領悟推拿和針灸手法。
到了冬天,盲叔再次過來的時候,赫然發現,唐奕的推拿針灸技術,已經能媲美他爺爺了。
盲叔有感于他的執著,也看出他是個好苗子,于是就正式開始教他禪修。
可能是年紀小,心無雜念,又因為他禪修時一直堅持蒙著眼睛,甚至一個月都蒙著眼,行走坐臥、吃飯睡覺,無時無刻不在禪修。
由于禪修時,很容易驅除雜念,真正做到心無旁騖,唐奕的推拿和針灸技術,因此進步了很多。
甚至,還可以蒙眼推拿,蒙眼針灸,不僅認穴準確,手法也精進了不少。
同時,他的聽覺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和盲叔相比,還是相差甚遠,就連普通的盲人也有所不及。
盲叔說,這主要有兩個原因,一來他的禪意不夠,要想領悟禪意,不僅要有天賦,要靜得下心,還得有氣場,也就是禪修的氣氛。
在緬甸寺廟,禪修的時候,會有高僧唱經,那種特定的聲調和節奏,還有寺廟固有的肅穆氣氛,會讓人不自覺的莊重起來,驅逐心中的雜念,凈化精神,在那種環境下禪修,才能更快地領悟禪意。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唐奕沒真瞎。
盲叔說,正常人看世界,主要是靠眼睛的,視力至少分去了十之七八的精神或注意力,聽力最多分了十之一二。
而盲人,因為完全看不見,那十之七八的精神,幾乎全都轉移到聽力上來了,相當于百分之九十的精神,都集中在聽覺上,自然要靈敏得多。
從這一點看,前身身為盲人,聽力了得,倒也正常。
可是,唐奕又有些不解:
聽力和嗅覺、觸感這些,應該都屬于意識或精神方面的能力,說得唯心一點,就是靈魂的范疇。
可他魂穿過來,前身的靈魂早就死了,連記憶都沒留下,感官方面的能力,應該也會降級才對呀,怎么還這么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