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科爾看著小溪對岸的野人們倒吸一口涼氣，不，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到底算不算人。

“是森林原住民嗎？“科爾的聲音發顫，“那些村民說的守護者......是他們！“

三個鹿角人跪在溪邊，為首的異常高大，鹿角上纏繞著干枯的藤蔓。

他抬起雙手，開始吟誦一種喉音濃重的語言，每個音節都像石頭滾落深井般在森林中回蕩。

佩雷斯爵士感到胸口發悶，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擠壓他的肺部。

“這是......不對勁！”佩雷斯瞳孔瞬間收縮，立刻朝天發射了自己手中的火槍。

巨大的聲音打斷了三個鹿角人的祈禱，他們驚慌地看向佩雷斯爵士，隨后低下頭，加快了禱告的語氣。

營地中的工人們被槍聲吵醒，紛紛走出了帳篷，有些身兼護衛懂得槍法的工人拿起了佩雷斯帶來的五把火槍向溪邊趕去。

佩雷斯爵士見槍聲沒有打斷對面的祈禱，冷漠的抬起手中的火槍指向為首的高大男子。

“不能讓他們繼續念下去了，該死，這些鹿角人是什么東西，竟然影響到了我的靈性！”佩雷斯眼眸暗沉，黑色的瞳孔劃過一絲狠厲。

更換火藥、上膛、瞄準。佩雷斯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火藥從槍管中迸發的瞬間，溪水突然沸騰起來。

沒有加熱，沒有氣泡，但水面劇烈震顫著，如同遭受地震。

高大鹿角人胸前的三重螺旋開始旋轉，物理意義上的旋轉。

那些綠色線條脫離了皮膚表面，在空中形成立體的幾何圖形，破膛而出的鉛彈在這超自然力量的面前無力地凝滯在空中。

一道銀光從天而降，如同液態的月光注入高大鹿角人的天靈蓋。

他的身體劇烈抽搐，鹿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分叉，最后形成一頂令人窒息的巨大冠冕。

當他再次抬頭時，眼睛已經變成了兩團躍動的綠色火焰。

佩雷斯爵士瞳孔一縮，他能確定，不論現在鹿角人體內的是什么存在，一定和幾秒鐘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樣了。

“這是......什么道途的力量？【鏡】之路的后續對我來說仍舊遙不可及，也許這次正是我的機遇！”佩雷斯爵士喃喃自語，喉嚨發緊。

他體內的黑曜石護符突然變得滾燙——這是遇到強大超自然存在時的反應。

“難道是......母親日記里記載的那些存在？”但不同于往常的警惕，一種前所未有的貪婪在他心中升起。如果能捕獲這種力量......

“爵士？我們是不是該悄悄撤退？”科爾抓住他的袖子，手指冰涼。

佩雷斯爵士甩開他的手，眼中帶著不屑和優越。“叫醒工人們，“他解開大衣，露出別在腰間的兩把轉輪手槍，“帶上所有火藥和武器。“

“您要做什么？他看起來不太正常——“

“不過是一群裝神弄鬼的野人。“佩雷斯爵士冷笑，黑曜石護符在他掌心發燙，“他們身上有值得研究的東西。”

他看向溪對岸，那個被附身的鹿角人正低頭審視自己的雙手，似乎還在適應新的力量。

“虛弱期.....”佩雷斯爵士敏銳地判斷——所有第一次來到現世的生物都會有短暫的虛弱期。

這些愚蠢而卑微的下等人，永遠也無法接觸那藏在【帷幕之下】，超越想象的力量。

但他佩雷斯爵士不同，他繼承了他母親的財富與知識，從中得到了踏上道途的方法！

而今天，他有預感，將會是他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不成功.....便成仁！”佩雷斯爵士口中呢喃著母親的口頭禪，眼中帶著扭曲的貪婪與執著。

工人們很快趕到了溪水邊，在看到對岸那非人般的身影后發出了驚恐的抽氣聲。

“聽好了！“佩雷斯爵士的聲音壓過騷動，“對岸有三個危險的野蠻人，我需要活捉那個最高的。瞄準腿部射擊，避開胸口那些圖案。”

他頓了頓，黑曜石護符開始散發出暗紫色的光暈：“記住，無論看到什么異常現象，那都是障眼法。“

說完，佩雷斯爵士的身影就仿佛融入沸水中的堅冰一般緩緩融化在空氣當中。

這超自然的一幕嚇傻了老實的工人們，唯有科爾在極度的恐懼之下腦海中產生了一絲理所應當。

果然啊，爵士不是一般人。

真正的普通人，只會像他一樣將頭埋在沙子里，拒絕凝視這個世界的真相。

他回頭看了一眼騷動的人群，沙啞地命令道：“冷靜下來！伙計們！現在，所有懂槍的人拿好武器，準備進攻！”

而此時，隱身的佩雷斯爵士正在慢慢靠近一塊大石頭，那里是位置極佳的狙擊點。

離河邊很遠，即便那個被附身的鹿角人沖過溪水也必須越過人群才能接近自己。

他對自己的隱身能力非常自信，他曾經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里，每天為這枚黑曜石護符傾注自己所有的靈性。他早已將其制作成為了一個能夠完美隱匿自我的靈性物品。

但下一刻，發生的一切打破了他的自信。

溪對岸，附身鹿角人的萊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狀態，他緩緩抬頭，綠色火焰般的眼睛直視佩雷斯爵士。一種超越語言的認知突然在爵士腦海中炸開——這個存在能看穿他的隱匿能力，看穿他所有的偽裝。

而此時，剛剛降臨在信徒身上的萊恩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眼前這個人類身上竟然有規則之力的波動？雖然極其弱小，但是萊恩卻能夠感受到對方那隱匿自身的狀態似乎正是依靠了這股規則之力實現的。

這讓萊恩變得警惕起來。

在前世時，凡人們只有選擇成為魔法師或者戰士之類肉搏的存在。但魔法師也不過是操控世間存在的魔法元素，將其凝結成物質進行攻擊，戰士們更是通過吸收魔法元素來錘煉身體。兩者都沒有任何能夠操控規則的能力！

要知道，操控規則的另一個稱呼即是神職！那可是神明級別才能涉足的領域啊！

眼前這個穿著一身好像黑白電影里的西方紳士一樣的男人竟然能夠以凡人之軀操控規則，這的確讓萊恩開了眼界。

只不過神明的雙眼是其崇高靈魂的外在體現，幾乎少有什么幻術能夠瞞過神明，在萊恩眼里，對方的行為無異于大搖大擺地展現自己。

“離開。“聲音不是從萊恩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在所有人心底響起，帶著某種非人的回響，“外來者，森林不是你們的領域。“

萊恩的身后，兩頭鹿角人在聽到神明的聲音之后虔誠地低下額頭，與他們一同的，

是科爾突然跪倒在地，額頭緊貼泥土一動不動。三個年輕工人丟下工具就跑，卻被佩雷斯爵士指定的幾個護衛工人用槍托攔下。

佩雷斯爵士此刻心里隱隱感覺到對面似乎不是什么簡單的存在，但貪婪已經壓倒理智。

他舉起手槍，取消了黑曜石護符的力量讓他身形在眾人面前顯現。

“開火！“他吼道。

七支槍管同時噴出火舌，鋼鐵與火藥劃過黑夜。而在槍聲響起前的剎那，佩雷斯爵士看到那被附身的鹿角人嘴角揚起了一個絕非人類能做出的冰冷微笑。

鉛彈撕裂夜霧，生物所在的位置炸開一團藍綠色霧靄。當霧氣散去，三個鹿角人中只有另外兩個鹿角人在火槍中倒地，幾片發光的木屑緩緩飄落。

森林在尖叫——不是比喻，周圍的每一棵樹都在狂風中搖擺，簌簌的樹葉聲帶著讓人心驚肉跳的不安。

風中傳來一聲嘆息，本該代表著溫沐春風的神明此刻猶如北極下的幽谷帶著冰冷的寒意。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