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將提燈的光線調至最低，只勉強照亮腳下，然后側身閃進了鐵門。

門后并非他們想象中的另一個小房間，而是一個稍微寬敞一些的石砌平臺，像是一個巨大的壁龕或者陽臺。

就在他們踏入平臺，警惕地掃視四周時——

“噓！”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聲音，如同幽靈般從左側最濃重的陰影里傳來！

萊恩和菲歐娜瞬間汗毛倒豎，彎刀和提燈幾乎同時轉向聲音來源！

尤其是萊恩，在這道聲音出現之前，他根本沒有察覺陰影里有人！

靈覺者！

這是兩人的第一反應。

陰影中，緩緩站起一個身影。他穿著深灰色、質地精良但沾滿灰塵和不明污漬的便裝，外面套著一件不起眼的馬甲，面容隱藏在寬檐帽的陰影下，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和緊抿的嘴唇。

他手中沒有武器，但站姿沉穩，帶著一種久經訓練的警惕。

“放下槍，如果你們不想驚動下面那些‘朋友’的話。”男人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

菲歐娜低聲厲喝：“你是誰。”

男人微微抬頭，他修剪著得體的黑色胡子，看起來像個醫生、律師之類的中產階級。

“‘血鯨女王’，我再說一遍，把你的聲音放低。”男人直接道破了菲歐娜的身份，讓她眼角一抽。

“我是奧利弗·溫斯頓，隸屬于女王陛下直屬——特殊調查科。”他微微抬起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沒有敵意，同時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下方，“我們在調查‘拜蛾教’。”

“呵，原來官方知道拜蛾教的存在。”菲歐娜嗤笑道。

奧利弗也不惱，只是面無表情地低聲道：“關于拜蛾教的消息，因為一些阻礙，我們也是近期得知。”

菲歐娜玩味地笑了笑：“‘阻礙’？怕是那些市政廳里的碩鼠吧！”

“沒錯。”讓人意外的是，自稱奧利弗的男人干脆地點了點頭，動作輕微得幾乎看不見。

“一些被腐化的碩鼠，試圖破壞霧鐘聯邦的穩定。我正是為調查此事而來。”

“不過....”

他銳利地眼睛掃視著二人：“你們又是為什么來的？”

說這話時，他正看向萊恩。

菲歐娜并不怎么隱藏自身的力量，她正是靠著【鯨】的力量才闖出了血鯨女王的稱號，官方有她的資料很正常。

萊恩知道這個男人提防的是他，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靈覺者。

于是他主動微笑道：“你好，你可以稱呼我為萊恩。至于我來這里的目的。”

他看了眼菲歐娜，然后和盤托出：“我的一位患者告訴我他的丈夫受到了一個石碑的蠱惑失蹤，我認為這可能是靈性物品，來這里也是為了尋找它。”

奧利弗一愣：“石碑？你說的是那個東西？”

他示意兩人靠近石欄邊緣，俯身隱藏。“看下面，但別出聲，也別讓光線漏下去。”

萊恩和菲歐娜小心翼翼地挪到石欄邊緣，借著下方微弱的光源向下望去，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他們所在的平臺，位于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的側壁上，距離下方的地面至少有三十米高。洞窟的規模堪比一座大型教堂，穹頂高聳，隱沒在黑暗中。洞窟底部中央，是一個用暗色石頭壘砌的巨大圓形祭壇。

祭壇周圍，密密麻麻地跪伏著至少上百名身著純黑色兜帽長袍的人影！他們如同沉默的石像，面朝著祭壇的中心，身體有節奏地微微起伏，口中發出低沉、含混、匯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

祭壇的中心，矗立著一塊不到一米長、散發著微弱幽綠光芒的石碑！上面扭曲的符號即使在遠處也能感受到那股褻瀆的悸動。幽光映照著下方跪拜的黑袍人群，場面詭異而壯觀。

而在祭壇的最前方，靠近洞窟盡頭的石壁處，站著兩個人，與下方跪拜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其中一人，身著猩紅如血的長袍，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異常醒目。他身形高挑，側對著查爾斯他們的方向，露出的半截側臉皮膚在幽綠光芒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非人的慘白。

即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陰冷、強大而英俊得近乎妖異的氣質。

他正面對著一個穿著純白長袍的人。白袍人低著頭，姿態恭敬，似乎在聆聽。

紅袍人微微側身，似乎在對白袍人交代什么。

萊恩瞇起眼睛，依靠神明極強的視覺試圖分辨對方的唇語。

光線昏暗，角度不佳，紅袍人的嘴唇動作又非常細微，他只能艱難地捕捉到幾個破碎的詞語：

紅袍人嘴唇微動：“…前往大陸…首座呼喚…”

“…【源】鏡…交予你…務必…”

“…捉住…【荒野】…不容有失…”

“…維系…通道…”

白袍人深深鞠躬。

紅袍人似乎交代完畢，優雅地轉過身。

這時，查爾斯和艾莉諾才看清他身后石壁上的東西。

那是一面巨大的、足有三四米高的立鏡。鏡框并非金屬或木材，而是一種深沉、光滑、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黑色礦石，上面蝕刻著一種奇異而美麗的紋路。

鏡面本身并非玻璃，而是一片不斷緩緩旋轉、流淌著的深銀色漩渦，漩渦中心深邃得如同通往另一個宇宙的入口，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空間波動和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萊恩心情激蕩起來，那鏡子竟然與他體內的道途交相呼應！

壓制住暴動的靈性，萊恩暗暗心驚，這是他自從成為靈覺者后，第一次感受到體內靈性的暴動與焦躁。

那種深深的渴望，讓萊恩幾乎無法控制自己。

此時，他的目標已經從那個石碑，轉換到了鏡子上。

相比起不知作用的石碑，一個更契合自己道途的靈性物品更值得追求！

當然，如果有選擇的話，他選擇兩個都要！

此時，紅袍人已經徑直走向那面巨大的源鏡。

當他接觸到鏡面漩渦的瞬間，他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蕩漾、扭曲，然后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片深銀色的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漩渦旋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瞬，隨即恢復了緩慢流淌的狀態。

白袍人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直到源鏡的漣漪徹底平息。他才緩緩直起身，轉向祭壇和下方如癡如醉的黑袍信眾，兜帽下的陰影中，似乎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

“歡呼吧，雀躍吧！”白袍人大聲向黑袍人們呼喊。

“向【荒野】祈禱吧！愚昧無知的人啊，你們的一切幻想，它皆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