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一家名為【溫馨之家】的心理診所在海濱區低調地開業了。

萊恩坐在自己別墅的辦公室中，溫和地看著正面對面坐著的中年婦人。

“霍華德夫人，“萊恩將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推到她面前，打開計時的懷表開始了療程，“您說您最近睡眠不佳？“

“他…佩雷斯醫生，我真不知該從何說起。”霍華德太太的聲音干澀，如同沙礫摩擦，“是那塊石頭。他從瑪瑙河岸邊撿回來的，就在那座大橋下游那片廢棄的碼頭區。他說那是件了不起的古董，被河水沖上來的寶貝。”她嘴角牽起一個短促而毫無笑意的弧度，帶著被冒犯的矜持，“古董？老天，那東西…那東西…”

萊恩眼神放空，聽著霍華德夫人漫長而又不知所謂的絮叨。

雖然是開業的第一個月，客源不多，但他也接待了十幾位客人。

幾乎每一位客人都喜歡對他說些家長里短的瑣事。

萊恩一開始還愿意傾聽，但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因為他發現即便自己不做出任何回應，只要在療程結束前握住對方的手發動清除負面情緒的能力，就足以讓這些患者驚為天人。

除去眼前第一次來的霍華德夫人之外，他一共接待了13位患者，每一位都向他預定了接下來的療程。

【凈化】神職的能力在心理治療方面就是如此牛逼。

通常類似霍華德夫人這種首次來的顧客，萊恩并不打算宣傳自己的信仰，信仰的傳播需要循序漸進，急不得。

13位患者在萊恩的預期里，至少要接受整整一個月的療程之后，才能開始進行潛移默化的教義輸出。

“然后，他整個人都變了。”霍華德夫人的聲音陡然壓低了，帶著一種被窺視的驚懼。

這種語氣的轉變將萊恩從放空中拉了回來。

“他把那東西…那塊石碑，寶貝似的鎖在他書房里。整夜整夜地待在里面，鎖著門。我有時半夜醒來，還能看見門下透出煤油燈的光，聽見他用放大鏡在石頭上刮來刮去的聲音…還有…還有他的低語，對著那石頭，絮絮叨叨，像在和誰說話。”她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披肩，現在還處于夏秋的過度季節。

“那石頭上的刻痕…醫生，”她抬起眼，第一次直直地看向萊恩，深棕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著壁爐跳躍的火光，那火光卻無法驅散她眼底深處的陰霾。

“我發誓，醫生。那絕對是邪門的玩意！魔鬼，惡魔，妖精。隨你怎么猜，那肯定是三神唾棄的產物！”說完，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嚨被什么東西哽住了。

診室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萊恩保持著專注的姿態，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凡人的靈覺即便弱小，有的時候確實也會向他們主動示警。

聽霍華德夫人的描述，她丈夫撿回來的石碑似乎有些特別。

也許是某種傾注了靈性的產物？如同他的黑曜石護符一般？

萊恩心里暗暗猜測，他對于靈性體系還不是很了解，至少還不清楚該如何鍛造蘊含靈性的超凡物品。

“你的丈夫，夫人。也許你應該讓他親自來和我談談。”萊恩饒有興趣道。

霍華德夫人嘴唇抖動起來，臉色有些慘白：“他來不了。”

“上周，”霍華德夫人的聲音陡然拔高，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他突然宣布要出趟遠門。非常突然。行李都沒怎么收拾，只帶了些…工具？一些奇怪的測量桿和羅盤，還有他那些寫滿鬼畫符的筆記本。”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了披肩的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問他去哪兒？多久？為什么這么急？他…他當時的樣子…”

“眼睛紅得嚇人，像幾天沒睡，又像喝醉了酒，興奮得不得了。他說他找到了線索，必須立刻去‘源頭’驗證…驗證什么？他沒說！他只說…只說…”

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不成調子：“記住，瑞秋，無論發生什么，無論我多久沒回來，絕對！絕對不要去找警察！他們只會壞事！”

“壞事？”萊恩溫和地引導，心里了然。

看來是被靈性侵蝕了。

不同于經歷了靈界淬煉的靈覺者，普通人接觸靈性是很可能受到精神污染的。

其中，類似于學者、藝術家、工藝家、神秘學研究者這類群體是最容易被污染的。

不過這并不會讓萊恩覺得靈性的力量邪惡或者詭異。

在他看來，這種能夠直接操控規則的超凡力量本就不是普通人應該接觸到的。

即便在前世，魔法元素濃厚的區域都有可能出現異變的魔法獸。靈性這種高等能量會影響輻射普通人，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就是這么說的！”霍華德太太猛地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壞什么事？他到底在做什么危險的事？和那塊該死的石頭有關嗎？他…他已經整整五天沒有音訊了！一封信也沒有！我去了他平時可能去的煤氣燈酒館、常光顧的書店…沒人見過他！佩雷斯醫生，我害怕…”

她的眼淚終于洶涌而出，大顆大顆地滾落，那尤有姿色的面容帶著梨花帶雨般的神情：“我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一閉上眼睛就是他那雙通紅的眼睛，還有…還有那石頭上的刻痕…”

萊恩站起身，輕輕踱步走到了她面前，單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醫生帶著微笑說道。

霍華德夫人仰望著眼前這個英俊男人如深海般幽深的雙眼，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仿佛洪水決堤一般，一股極強的暖流深入了她的身體之中，直達大腦。

她的一切悲傷、憂郁仿佛被這股暖流一掃而空。她的心先是突然變得有些空落落的，然后那股暖流再次撫摸了大腦的神經，讓她感受到了充實的快樂。

霍華德夫人怔愣著坐在椅子上，呼吸變得穩定下來。

萊恩見狀微微一笑，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霍華德夫人有些不可置信：“這，這到底.....天哪，這太神奇了。”

她的眼神深處帶著一絲驚嘆和愉悅，她不知道這位佩雷斯醫生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她只感覺到那一直折磨她的陰云仿佛全都散去了一般。

仿佛榮登西天一般的極樂。

萊恩微笑著說道：“這是一種來自東方的特殊療法，就藏在你剛才喝的紅茶里。”

“需要預定下一個療程嗎？霍華德夫人？”

霍華德夫人回過神來，仿佛還在陶醉那奇妙的感覺：“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