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8月13日，小云村

周銘凱盯著手機屏幕，眉頭緊鎖。

照片里，那個站在新娘旁邊做鬼臉的男孩，應該就是他自己?？蔁o論他怎么努力回憶，腦海中只有零星的碎片——東京奧運會、蛙泳冠軍劉嘉濤、婚禮上的陳煜楷和黃朵朵……這些名字陌生又熟悉，仿佛隔著一層薄紗，怎么也抓不住。

“我到底是誰？”他喃喃自語。

“小凱，吃飯了?！崩顙鸬穆曇魪拈T外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周銘凱迅速鎖上手機屏幕，將它收回系統(tǒng)空間。這幾天，他靠著系統(tǒng)的簽到功能，陸續(xù)得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翻蓋手機、腰帶、手表、手電筒，甚至還有二十杯珍珠奶茶。這些東西在1988年顯得格格不入，他只能全部藏好，免得引起懷疑。

他換上李嬸幫他買的背心和短褲，走出房間。這套衣服雖然樸素，但總比他那身未來風格的西服要低調得多。

上午十點，村長家

周銘凱剛吃完早飯，村長齊德貴就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

“小凱，來，見見客人?！贝彘L笑瞇瞇地招手。

周銘凱抬頭看去，只見一對夫婦站在門口，男人約莫三十多歲，身材挺拔，眉眼間透著沉穩(wěn)；女人則溫婉秀麗，戴著一副細框眼鏡，顯得知性干練。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正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后。

“這位是岳立國，咱們村小學的校長，也是英語老師?！贝彘L介紹道，“這位是他愛人，周婉如，縣高中的化學老師。”

周銘凱禮貌地點點頭：“叔叔阿姨好?！?

岳立國蹲下身，平視著他，溫和地問道：“你就是周銘凱？”

“嗯?！?

“聽村長說，你不記得自己家在哪了？”

周銘凱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岳立國和周婉如對視一眼，似乎在無聲地交流什么。隨后，岳立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我們會想辦法幫你?！?

村長見狀，笑呵呵地說道：“立國啊，這孩子聰明，就是暫時沒地方去。你們家條件好，又有文化，不如……”

岳立國明白村長的意思，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妻子：“婉如，你覺得呢？”

周婉如微微一笑：“如果孩子愿意，我們當然可以照顧他。”

小女孩岳極欣探出頭，好奇地打量著周銘凱，小聲問：“你要來我家嗎？”

周銘凱有些茫然，但看著眼前這一家人的溫和目光，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下午，岳立國家

岳立國的家比周銘凱想象的要寬敞許多，是一棟兩層的小樓，院子里種著幾株桂花樹，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

“我們家條件還行，畢竟我和婉如都是拿工資的?！痹懒贿厧麉⒂^，一邊介紹，“我在村小學教書，婉如在縣高中，平時極欣跟著她上學。”

周銘凱點點頭，目光掃過客廳里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其中不少是英文原版。

“你喜歡看書？”岳立國注意到他的視線。

“嗯。”周銘凱含糊地應了一聲，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只是本能地被這些書吸引。

“以后你可以隨便看?！痹懒Φ?，“對了，你記得自己是哪里人嗎？”

周銘凱猶豫了一下，決定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好像是廣東汕頭的?！?

“汕頭？”岳立國略顯驚訝，“那可有點遠啊。”

周婉如端來一杯水，遞給他：“別急，慢慢想。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幫你聯(lián)系那邊的公安局?！?

周銘凱接過水杯，低聲道謝。

就在這時，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怒氣沖沖的老漢闖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滿臉刻薄的老婦人。

“立國！你是不是瘋了？！”老漢一進門就吼了起來。

岳立國臉色一沉：“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不來，你是不是就要把這個野孩子帶回家了？！”岳綱兵指著周銘凱，唾沫橫飛，“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周婉如皺眉，上前一步：“爸，媽，這孩子只是暫時……”

“你閉嘴！”岳母尖聲打斷，“都是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害得我兒子絕后！”

周婉如臉色一白，手指微微發(fā)抖。

岳立國猛地擋在妻子面前，聲音冷硬：“媽！你再說這種話，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你能怎么不客氣？！”岳綱兵拍著桌子，“你寧愿收養(yǎng)一個外姓的野種，也不肯過繼你堂兄弟的兒子！你是不是存心要氣死我？！”

岳極欣被嚇到了，躲到母親身后，眼眶泛紅。

周銘凱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他沒想到自己的到來會引發(fā)這樣的沖突。

“爸，媽，收養(yǎng)孩子是我的決定，跟婉如沒關系。”岳立國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怒火，“而且，銘凱不是野種，他有名字，有來歷，只是暫時找不到家人。”

“來歷？什么來歷？！”岳母冷笑，“誰知道是不是哪個逃荒的扔下的！”

“夠了！”岳立國猛地提高聲音，“我的家事，我自己做主！”

岳綱兵氣得渾身發(fā)抖：“好??！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連爹媽的話都不聽了！我告訴你，你要敢收養(yǎng)他，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行李。

“爸，媽，你們又在鬧什么？”她皺眉問道。

周銘凱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站在門口，眉眼間和岳立國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更加冷峻。

“立云？你怎么回來了？”岳立國有些意外。

“學校放假，我回來看看?！痹懒⒃啤懒亩谩獟吡艘谎畚輧鹊那闆r，目光落在周銘凱身上，微微一愣，但很快又轉向父母，“爸，媽，你們又在逼大哥？”

“什么叫逼？！”岳綱兵怒道，“他要是肯聽勸，我們至于這樣？！”

岳立云冷笑一聲：“你們不就是想要個孫子嗎？大哥不愿意離婚，你們就天天鬧，現(xiàn)在連收養(yǎng)個孩子都要管？”

“你懂什么！”岳母尖聲道，“我們岳家不能絕后！”

“絕后？”岳立云譏諷地笑了，“大伯家三個兒子，三叔家四個，四叔家三個，加起來十幾個男丁，還不夠傳宗接代？”

“那能一樣嗎？！那又不是你大哥的親兒子！”岳綱兵怒吼。

岳立云不再理會父母，走到周銘凱面前，蹲下身，語氣柔和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周銘凱?！?

她點點頭，站起身，對岳立國說道：“大哥，你做決定就好，我支持你?！?

岳立國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

岳綱兵見狀，氣得直跺腳：“反了！全都反了！”說完，拽著老伴摔門而去。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

周銘凱低著頭，小聲說道：“對不起……我好像給你們添麻煩了?！?

岳立國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錯?！?

周婉如走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別怕，我們既然決定收養(yǎng)你，就不會反悔?！?

岳極欣也從母親身后探出頭，怯生生地說：“你……你會住下來嗎？”

周銘凱看著這一家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點了點頭：“嗯?！?

岳立云看著他，忽然笑了笑：“看來我們家要多一個新成員了。”

夜晚

周銘凱躺在岳家給他準備的房間里，翻來覆去睡不著。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讓他既感動又忐忑。岳立國夫婦愿意頂著父母的壓力收養(yǎng)他，這份恩情他不知該如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