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象中的血戰，沉默，長久的沉默。

那個鐵塔般的漢子，讓鵝城乃至整個北朔郡都視作噩夢的男人，單膝跪在溫翰面前，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張鴻滿臉不可思議，私下輕輕給了自己兩巴掌，發現不是在做夢以后，更覺得像是在做夢了！

一旁的雄奇輕輕肘了下他的肩膀，指著惡來小聲調侃道：“誒，等那位到了鵝城，讓他請你喝酒。”

“為什么？我可不認識這位爺。”張鴻滿臉迷惑。

雄奇笑道：“你是他的前輩啊。”

“滾。”張鴻翻了個白眼。

“溫大人是……神仙下凡嗎？”

張鴻小聲呢喃，再看其他人，同樣都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

他當初選擇投降，是被溫翰從言語道理到武力的全方位碾壓，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條。

可這次沒有言語的誘導，更沒有武力威脅，惡來就這么下跪投降了。

溫翰輕輕拍了下惡來肩膀，“多謝。”

“惡來選定的事情，老天爺沒法改變，往后這條命便是你的！”

惡來甕聲甕氣說著，起身站到了溫翰身后。

“怎，怎么，大王居然是細作？”

“細作個鬼啊，大王在涼州刺殺攝政王的時候，這小子毛都還沒長全吧！”

“那意思是大王叛變了？”

“啊？現在我打惡來？”

原本還信心滿滿的眾山賊，尤其是這幾天剛投奔過來那些，這下子徹底傻眼了。

溫翰又往前幾步，已經走到了山寨弩箭的射程之內，惡來在他身后如影隨形。

“眾位兄弟，但凡信得過惡來壯士的，現在可放下武器出寨投降，溫某保證會妥善安置。”

惡來不語，只是淡淡瞥了眼山寨。

“怎，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肯定是跟著大王啊！”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凌云寨原本的幾百山賊烏泱泱走出山寨，人數甚至快趕上了剿匪的官兵。

惡來不耐煩道，“都閉嘴，站好隊一邊待著！”

喧囂的人群瞬間安靜，紀律竟不輸邊上的官兵。

“娘的，凌云寨的混蛋都跑了，咱們反倒成了甕中之鱉！”

寨中剩下那些剛投奔來的，一時間手足無措。

“惡來都投了，還打什么啊，趕緊投降吧！”

那些手上血債不多的，也都紛紛舉起雙手出城。

眼見投降的越來越多，一個獨眼漢子瞬間發狠，一斧頭劈死了個朝著山寨門口跑去的嘍啰。

“都他媽不許走！”

“黃覃你發什么瘋，不投降難不成跟惡來打啊？”

獨眼漢子咬著牙道，“惡來這家伙不知道吃錯什么藥了，你們也他媽沒腦子？憑咱們哥幾個手上的累累血債，就算那姓溫的寬宏大量，還能真放過我們不成？”

幾個山賊頭目聞言，一下子沉默了。

黃覃又繼續道，“再說，你們自己什么東西，心中沒點數嗎，都特娘是天生的壞胚，真讓你們下山了，能保證不殺人？到時候犯了法，不照樣還是個死！”

幾人瞬間恍然，一咬牙把心也橫了起來。

一根冷箭從山寨射出去，目標直指溫翰胸口，卻被惡來隨手接住。

“惡來，你這個貪生怕死、賣友求榮的混賬東西，要投降你自己投降，老子就是死也要跟這狗官斗到底！”

污穢不堪的咒罵聲從凌云寨傳來，惡來只是不屑一笑，甚至連罵都懶得罵回去。

他從來不是什么在乎名聲的人，這些年別人冒充他的名頭作惡也好，把他推舉成什么山賊之王也罷，他甚至連理都懶得理。

誠如溫翰初次見面所言，在這個爛透了的世道當中，他就是一只在爛泥潭里趴著不動的老鱉！

可老天也不算太壞，在他馬上不惑之年，安排了溫翰出現。

這家伙看似冷靜沉著，甚至故意給人一種書生氣，實則是天底下最徹底的瘋子。

溫翰站在山寨前，聽著那里面對惡來的辱罵，沉聲道：“讓這些人暫時安靜下來。”

惡來毫不在意，“沒關系，一會兒讓他們徹底閉嘴就是。”

溫翰搖搖頭，隨后氣沉丹田，沖著山寨吼道：“閉上你娘的臭嘴！”

這一嗓子聲勢之大傳遍整個山澗，后山某些埋伏的鄉勇聽到后大喜，只以為這邊已經打起來了。

山寨內暫時安靜下來，溫翰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既然你們執迷不悟，本官也不強求。今日先放你們一條生路！”

“你搞什么！”惡來微微皺眉。

他當然明白，溫翰這是在幫他挽回名聲。

溫翰并不理會，繼續道：“你們有十天的時間，躲好又或者離開鵝城地界，下次見面殺無赦！”

惡來呵呵一笑，也并未說什么矯情話。

沉默，又一次沉默。

今日發生的一切，每一步都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眼見溫翰與官兵沒有動靜，剩下的山賊也不敢從正門離開，有人悄然走到山寨后門偵查，確認沒有埋伏之后，這才結伙陸陸續續離開。

“惡來，你丫狗娘養的東西，別以為這樣老子就會感激你，臉都丟盡了！”

有人離開前，還不忘罵兩句壯膽。

溫翰指了指那人，平靜道，“讓他閉嘴。”

惡來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隔著幾十丈砸向了那人的腦袋，然后他便永遠閉嘴了。

半日后，埋伏在山間的黃家私兵愈發感覺不對，安插在雙方的探子沒有動靜，派去的探子也無一人回來。

“情況不對，先撤！”首領一咬牙，下達了撤退命令。

“可黃老爺那邊怎么交代，說好了黃雀在后，我們都不清楚凌云寨那邊什么情況！”

“還他媽黃雀在后呢，別當被吃的螞蚱就不錯了！”

首領咒罵一句，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而在此時，黃府。

黃晟手頭已經沒了私兵，但他從鵝城內外糾結了數百個流氓地痞。

這些家伙雖說沒什么戰力，但對付那些老實巴交的百姓肯定是綽綽有余。

“各位，時間差不多了，都去忙該做的吧。”

“好勒，黃老爺放心”

這些人手上拿著地契，幾十人組成一個小隊，朝著城外的村里而去。

“哈哈哈，溫大人，您老也快回來了吧，到時候看看黃某這份大禮合不合心意……”

黃晟滿臉笑意，眼中卻盡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