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石用手抖出去的飛箭，威力居然比弓弩還大，山上的盜匪一下子安靜下來。

溫翰也未再多言，徑直朝著山上走去。

“大人！”

雄奇還想說些什么，卻被溫翰沉聲打斷，他故意提高聲音道，“本官先以勸降為主，如若不成，你們便屠滅整個寨子，不用管本官死活！”

“你說得輕巧，我們也得有這個本事啊！”

雄奇心中咆哮，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

這番話山上那些人顯然也聽到了，有人小聲罵罵咧咧，但的確再沒有冷箭襲來。

溫翰帶著盜石，閑庭信步走向山寨大門。

目睹著縣令親自登山，一眾鄉勇則在山下駐扎下來。

趙青山手心冒著冷汗，走到雄奇身邊小聲道，“頭兒，這位大老爺簡直是個瘋子，他要是真死在里面怎么辦啊？”

雄奇滿頭黑線，沉聲道：“先看看再說。”

趙青山點點頭，無奈道：“鵝城也不是第一次死縣太爺了，況且這次真怨不得咱們！”

“閉嘴吧你！”

雄奇翻了個白眼，心中卻想得更多。

山寨內，寨主高坐在虎皮椅上，兩旁站著八個精瘦黝黑的漢子。

其中那寨主已經是九品巔峰，另外還有兩人也已入品，其余六人雖未入品，但一個個面目兇狠，看著便不好惹。

溫翰目光掃視山寨內部，最后看向寨主的位置，那張白老虎皮有些掉毛，底下的椅子也只有三條腿，另外一條腿用石頭支著。

他明明保持著克制，但依舊會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寨主猛然一拍桌子，那張本就破舊的柴木桌案瞬間垮塌：“哼，狗官，居然還敢主動來送死！”

“去你大爺的，老子一沒吃你家麥子，二沒搶你家地，更沒有禍禍你家妹子，怎么就成狗官了？”

“啊？”

眾山賊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后勃然大怒：“你大膽！”

“你放肆！”

溫翰指著那寨主鼻子，根本就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罵便是半刻鐘。

整個山寨大廳鴉雀無聲，他們想過很多種可能，這位縣令或許會威逼、也或許會利誘，總之會說些文縐縐的官話惹人生笑。

可唯獨沒人能想到，在自家的地盤上，一眾山賊被這狗官一個人罵得張不開嘴。

“叫你一聲大王，還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我看就是個大王八！”

“我……”

“我什么我，三條腿的蛤蟆本官沒見過，三條腿的椅子今天算是見著了，賊都做不明白，就別學著人家拉大旗！”

……

張鴻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可對面那狗官絲毫沒有住嘴的意思，他拳頭漸漸硬了。

“我家大人罵你，你就好好聽著，如果耳朵不用的話，我可以幫你扎聾，如果腦袋不會轉圈，我也能幫你割下來……”

不等張鴻有什么動作，盜石瞬間出現在了他身側，手上拎著把很細的短刀，已經對準了他的耳朵。

其余幾個人紛紛摸向自己的兵刃，大廳之外更是被山賊圍的水泄不通。

可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就這么聽著那狗官舌燦蓮花……

溫翰罵得很臟，可又句句都是實話，幾乎每一句都扎在了眾人心上。

他們這些人，本就是在山下被逼的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上山當賊。

可如今他們好人做不成，就連壞人都當不明白。

山下村莊都是些比他們還窮的，時不時還有人上山投奔，遠處城里那些狗大戶又搶不到，反倒是寨中吃飯的嘴越來越多，眼見就要維持不下去了……

許久后，溫翰雙手叉腰開始大喘氣，一眾山賊也是聽得滿頭大汗。

不少人已經快要忍不住，打算直接弄死這狗官，但也有不少人選擇了沉默……

張鴻眼睛通紅，斜瞥了一眼盜石，狠狠道：“狗官，來啊，殺了我，然后被我這些弟兄剁成肉醬！”

溫翰嗤笑一聲，“想用你一命換本官的命，你也配？倘若真要殺你，我這兄弟隨時隨地都能殺你，又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張鴻咬著牙，“勸降的話就免了，老子本就是活不下去了才選擇當匪……”

“那如果本官給你們一條活路呢？”

溫翰打斷他的自述，繼續道：“本官承諾，只要你們下山，每人三畝良田，兩年之內免一切雜稅，并且縣衙可以無息給你們提供糧種！”

張鴻心中一顫，略微思考又冷笑道，“狗官，你只說不用交稅，可沒說要給那些地主老爺交多少租子，果然是和他們狼狽為奸，騙老子下去打白工罷了！”

“只要耕種滿三年，便可以去縣衙登記，之后永遠便是你自己的耕地，此后正常向官府納稅就行，一份租子都不用向地主交！”

張鴻眼神閃爍，山寨內外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溫翰從袖中掏出早就草擬好的契約，拿出紫銅印章當眾蓋上，吹了吹印泥之后，遞到張鴻面前：“認字嗎？”

張鴻面色一紅，看向底下一個白凈瘦弱的中年人。

那人走路微瘸，上前接過契約看了起來，他時而皺眉時而欣喜，看完之后勃然大怒：“狗官，你這分明是在騙我們！”

張鴻剛要發作又被盜石拿刀抵著脖子坐了回去，但依舊狠狠道：“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果然！”

溫翰有些無語，瞥了那瘸子一眼，“不是，條件已經寫得這么寬松，我哪里害你們了？”

鄔道凌冷笑道，“是，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條件也足夠優厚……簡直是太優厚了，就仿佛天上掉餡餅一樣。哪有人會從地主士紳手里搶來耕地，接濟我們這些窮人的？”

溫翰語氣平靜，“我就想當這樣一個傻子，有問題嗎？”

鄔道凌冷笑連連，“我了解大淵律法，更了解你們這些狗官！”

“可惜，你還是不夠了解我。”

溫翰喃喃說著，示意盜石先走開。

脖子上的刀刃移開，張鴻如釋重負，咬牙看著溫翰：“狗官，不知所謂！說吧，想怎么死？”

溫翰無奈嘆了口氣，歪頭看著他：“要不這樣吧，咱倆打一架。”

“就你？”張鴻嗤笑一聲，“老子一只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