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奉青州將軍侯景之命，率兩千騎前來協(xié)助大人！”

蒲勒單膝跪地，說出的話卻讓人莫名奇妙。

涼州此時情況的確不樂觀，但青州情況也才剛穩(wěn)定下來，抽調(diào)不出多少人手。

換句話說，派這么點人過來，他侯景就是連趁火打劫都做不到。

溫翰與賈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滿滿的困惑。

“侯將軍能有這份心是好的，只是……”溫翰干咳一聲，正想著要怎么把話說圓。

蒲勒突然抬頭道，“末將明白，不需大人為我們的糧草費心，只需把那三萬降兵交給末將即可。”

溫、白兩人目光怪異，看看蒲勒又看看剛剛提出某個建議的賈儒。

賈儒趕忙干咳一聲，“那個，蒲將軍，劣者此前也就一說，若非萬不得已，沒必要傷天和……”

“諸位大人是不是誤會了，末將的意思是，帶著這三萬人前往中原——游食。”

蒲勒看向這三位，說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游食？”

溫翰與賈儒對視一眼，十分小眾的一個說法，以至于他們完全未曾想到。

“此策可行。”

賈儒沉吟許久，十分篤定地看著溫翰點點頭。得到蒲勒的啟發(fā)后，他很快便有了完整的策略。

“首先，這三萬降兵不能配發(fā)盔甲兵器，否則一旦回了中原，根本控制不住；其次，等到了中原，一定要把青、涼二州的情況散布出去……”

三萬降兵殺也不是，不殺又沒法控制，倒不如放他們回幽州游食，反而還能給司馬家制造一定的困難。

“如此一來，便要委屈蒲將軍了。”

溫翰說著看向蒲勒，又看似不經(jīng)意間道：“只是，青州距離此地千里，快馬加鞭也要七日左右，你是如何這么快趕來的？”

“侯將軍擔心大人安危，末將早在涼州邊境等著，隨時準備馳援大人，這是正好趕上了。”

“有心了。”溫翰淡淡一笑，十分真摯地拍了拍蒲勒肩膀。

這三萬游食軍，是他對司馬家的落子，但又何嘗不是侯景對他的一記無理手？

幽州邊境終于解決，溫翰目送著蒲勒帶人去往幽州，又即刻率兵返回北朔城。

青涼二州互為掎角，兵力加起來二十萬余，有墻高城堅占有地利。

柔然人在草原南境吞并四十萬，弓馬嫻熟又無需操心戰(zhàn)馬草料，占有天時。

雙方徹底陷入僵持，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小規(guī)模摩擦，但又都沒辦法奈何對方。

這一日，盜石晝夜不停從中原趕回，兩天之內(nèi)跑死七匹快馬。

北朔城當即戒嚴，府衙內(nèi)外卻忙碌了起來，信使不斷派出，又不斷有各地長官趕來……

當夜，各地長官及幕僚到齊，溫翰言簡意賅：“司馬義篡位了！”

司馬氏之心早已經(jīng)是路人皆知，可司馬家在此時篡位，還是讓人意外。

“理由呢？”鄔道凌微微皺眉。

青涼二州頂住了柔然人，以至于司馬家沒能撈取半點功勞，同時淮南又起叛亂，無論怎么看這都不算個篡位的好時機。

溫翰道，“司馬老賊患病，據(jù)說活不長了，想要在死前當兩天王。”

“臉都不要了。”

一眾幕僚雖然出身寒門，但也都是讀書人，此時心中唯有不屑。

眼見沒人把話說破，賈儒沉聲道，“既然這樣，我等‘忠臣’更應(yīng)該站出來才對，反正早就和司馬家翻臉，索性遙尊一位元氏新王……”

“立不了。”盜石苦笑道，“司馬家照著王室族譜，直接殺光了所有元氏子弟，王族已經(jīng)絕嗣！”

“這！司馬家的王位能坐穩(wěn)就見鬼了，天下人肯定會群起而攻之！”

溫翰黑著臉道，“司馬家向北稱臣，割讓幽、云、冀、青、涼等十六州，討來二十萬援軍鎮(zhèn)壓。”

“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的地盤屬于胡人了？”

趙牧冷笑連連，“好啊，那就讓蠻子來接管好了，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議事堂短暫陷入了沉默，他們當然有信心守住涼州，只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誰知道底下百姓會如何想？

“元氏宗族沒有滅絕。”

后堂響起一道女聲，崔薇板著臉走進廳內(nèi)，“你們忘了，溫大人與長公主元柔有婚約在身，他本就是大淵駙馬。”

“別鬧，元柔都已經(jīng)身死……”

“誰說元柔死了，我不就是元柔嗎？”崔薇一本正經(jīng)看著溫翰，又笑著看向堂上眾人，“與諸位相識多年，難道我不是元柔？”

賈儒最先反應(yīng)過來，趕忙點頭道，“正是，長公主當初在鵝城時微服私訪，與大人相識于微末，如今天下大亂，也該站出來了。”

“臣等參見長公主，參見駙馬。”

劉直與趙牧分率領(lǐng)涼州文武諸臣，以大禮參拜……

青涼二州邊境，有部分柔然軍開始撤兵，向東繞到幽州方向，欲圖對兩州形成三面包夾之勢。

冀州，一個長相月牙臉的乞丐當街捅死了接管此地的胡人差役，鼓動起一群要飯的窮兄弟占領(lǐng)縣衙。

幽州，蒲勒的乞丐軍與柔然兵相遇，雙方展開激戰(zhàn)，斬獲敵將千余、繳獲盔甲兵器兩千，原本離心離德的幽州軍山呼“萬歲”。

淮南，司馬德昭手敵將腦袋，踏著滿地的血漬進入凌城，百姓跪倒在道路兩旁……

王城，一位老人顫顫巍巍走上王座，處心積慮一甲子，他終于等上了這天。

北朔城中白衣素縞，向東參拜遙祭先王，溫翰執(zhí)臣子禮，為先王搞了個衣冠冢，親自守靈三天。

靈堂上燒著的紙錢煙熏火燎，一群人不走心地哭著。

溫翰披麻戴孝，跪坐在棺槨前的蒲團上，閉著眼默不作聲。

“大人，時辰已到，該讓先王安息了。”

溫翰聞言點點頭，親自扶棺走出靈堂。

“萬歲，萬歲。”

下葬的道路兩旁跪滿了百姓，也不知道是在喊那個素未謀面的王上，還是在跪這個近在眼前的溫大人。

“王上，安息吧。”

看著棺槨下葬，溫翰回頭看向頭盔上掛著一縷白布的披甲士兵：“殺回中原，為先王報仇！”

“報仇，報仇！”

“殺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