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來臉色無比難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可面對這個死到臨頭的狗官，惡來又想爭辯幾句：“什么混賬話，老子在山上逍遙快活，綠林好漢敬我，百姓畏我，就連你們這些狗官也都怕我！你瞎了心，會覺得老子窩囊？”

“本來是攪動風雨的惡龍，如今卻只能在泥沼里當個自在打滾的老鱉，好一個逍遙快活啊。”

溫翰越說越放肆，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似乎絲毫沒把他放在眼里。

“大哥，你別說了……”

盜石聽得一身冷汗，原本還能求個好死，如今怕是連完整的尸體都保不全了。

惡來冷著臉，殺意近乎實質，居然沒有出口反駁。

“你練這一身本事，就只是為了在城外打家劫舍，兒戲般過完這一輩子嗎？”

溫翰盯著他眼睛，“我不信有這般本事的人，會這般胸無大志！”

惡來冷笑連連，“若不然呢，去給你們這些家伙當狗？”

“區區一個縣令，還不配！”

這句話是溫翰自己說的，他突然間張開雙臂，仰天道：“區區縣令太小，你看不上，本官同樣看不上，我欲將天下收入囊中，壯士可愿助我？”

惡來愣神半天，心中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豪情，他差一點就當眾給這家伙跪下。

“不不不，不對！”

惡來搖搖頭，又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指著溫翰罵罵咧咧道：“去你大爺的，老子差點被你給唬住！”

溫翰閉上眼睛，“你若要殺我請隨意，但愿別在午夜夢回時后悔，后悔親自毀掉了上青云的天梯……凌云寨，多好的名字啊，可惜你再無凌云的可能。”

惡來冷笑道，“好，那老子就殺了你，且看看會不會后悔！”

“大哥，你先走，我拖住他！”盜石再次擋在溫翰面前，眼中已是赴死的決心。

溫翰淡淡搖頭，將盜石默默推到一邊，“面對這位，你打不過，我也跑不了，由著他去吧。”

“你大爺，少特娘的給老子來這一套，不怕死的老子見多了！”

惡來握緊拳頭，瞬間躥到溫翰面前。

溫翰抬著頭，目光勉強能跟這個九尺多高的漢子對上。

他眼中沒有畏懼，反而是一種讓惡來很不舒服的譏諷，這種目光他從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過，卻又看得他內心發顫，不自覺去想他之前那段話。

“大爺的，老子這就把你腦袋拍碎，看你還敢不敢自以為是！”

惡來罵的更大聲，雙手撐開比溫翰的腦袋還要大，可就是怎么著也拍不下去。

盜石似乎也看出了不對勁，在旁默默道：“罷了，你動手吧，我與大哥殉葬就是，死了區區一個縣令，世道不會有任何波瀾，也沒人知道我大哥曾經的野心！”

“去你大爺的野心，這世上有野心的多了，不在五姓七望之列，就都特娘是笑話！”

惡來罵罵咧咧，這個殺人如麻的山賊之王，第一次殺人這般猶豫。

“狗兒的，你一個屁都不是的鵝城縣令，還想帶著老子一飛沖天，你也配？”

眼見氣氛終于到了，溫翰突然道：“你既然能查到是我殺了黃二，自然也猜到了些我的謀劃。”

惡來嗤笑道，“黃晟將鵝城經營得如同鐵桶，就憑你在一個破村子的小恩小惠，就想扳倒他？”

“不妨跟我賭一把，半年時間，我若做不成這件事，你弄死我便是。”

溫翰言語無比的輕松，“其實也不用，到時候我若弄不死黃老畜生，他也會想辦法弄死我的，到時候安排我的死因，估計還是要算在你的頭上。”

“那老子憑什么信你，又憑什么讓你多活半年？”

惡來說出這句話時，渾身的殺意已經垮了。

溫翰輕輕將他兩只手推開，語氣平靜道，“殺我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可與其殺了我這個助你踏上凌云的機會，為何不敢跟我賭一把？”

惡來撇撇嘴，“你比老天還牛？”

溫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言語中是無盡的自負：“老天不能給你的，我卻能給你提供個機會！”

“去你大爺的。”

“那我再說最后一句，你要殺的是誰？”

“你，鵝城狗官溫翰！”

“那你怎么就能確定，我是溫翰呢？”

惡來突然間大怒，“娘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在誆我，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溫翰突然間墊著腳湊到他耳邊，“此去兩百里有個虎頭寨，寨中有位軍師……”

惡來豎起耳朵聽著，先是滿臉不屑，后來微微皺眉思考，最終瞪著大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瘋子！”

惡來聽完愣了半天，轉身沖著一眾都沒反應過來的嘍啰道：“滾滾滾，都走了，今天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殺他全家。”

惡來走出去很遠，又罵罵咧咧轉身回來，扔給溫翰一個骨頭做的哨子，沒好氣道：“老子還是不相信你，我會派人在山下盯著你的一舉一動，這玩意兒可以喚來鷹隼，有什么事就傳書給我。”

他又甕聲甕氣道：“先說好，老子也不一定會幫你，我不是你的手下，更不是你溫翰養的狗！”

溫翰笑著點點頭，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惡來那張黢黑的大臉居然一紅，扭過頭罵罵咧咧的離開。

“大哥？”

盜石一臉茫然。

眼見這惡來走遠，一場要命的危機就這么化解，他又滿臉佩服道，“大哥！”

溫翰長長呼出口氣，沖著他道：“盜石，扶我上馬，腿有點不聽使喚……”

盜石甩了甩軟趴趴的雙臂，滿臉無奈地看著溫翰。

“嗨！”

溫翰無奈一笑，緊張感一掃而空。

他拿出一瓶續骨散給盜石敷上，骨折的雙臂不多久便能動了。

他又將小瓷瓶塞進了盜石懷中，“剩下的自己留著，往后還不知道有多少場惡戰要打呢。”

“好勒！”

盜石活動了幾下手臂，將他扶上馬背。

此時此刻，黃府。

黃晟看著接連送來的兩顆人頭，臉色陰沉無比。

第一顆是他派去給惡來傳話的，在接受了他送去的珠寶以后，又用空箱子把人頭送了回來。

至于這第二顆，自然是那黃世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