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料、水果或沙拉等開胃菜逐一上桌。

宴會這就算到了吃的環節。

這晚宴，真的有點兒不倫不類。

說是商務晚宴又有個人來扮演家庭女主人角色，說是家庭晚宴又遵循商業晚宴程序，說是朋友聚會，又嚴肅有余活潑不足。

蘇文天明白，這么安排都是故意的。

如果蘇文天什么都不懂，就會讓他覺得這一切太開眼了，為自己的無知而自卑。

如果蘇文天懂得一些，那就會糾結這樣安排的原因，增加情緒壓力。

在兩世為人的蘇文天面前，這些小伎倆還真沒啥大用圖。

破解這些小伎倆的最好辦法就是大氣直白。

吃飯的過程，大家都在說些沒營養的話。

人們對蘇文天也不很了解，除了知道故事是他寫的之外，其它知之甚少。

聊天也僅限于表面的恭維，比如你的故事很有趣，你長得很帥，你年輕有為之類。

很快，甜點就端上來。

蘇文天一邊吃甜點，一邊開始組織語言。

按照老式禮儀，甜點結束就該主賓致謝了，可男女主人都沒透露出半點這方面的意思。

也就是說，沒想給蘇文天說話的機會。

直到咖啡端上來。

如果按照新式禮儀，主賓這個時間致謝也是正常的。

蘇文天端起咖啡，瀟灑地站起身。

“先生們女士們，各位朋友，各位帥哥美女。”

蘇文天一張口，是純正的倫敦腔。

也許世界上許多國家早都不在乎你是倫敦腔還是紐約腔，哪怕是三哥式的英語也證明不了身份和地位。

但在七十年代的香江不一樣，畢竟受了八十年英式教育，他們覺得倫敦腔是高貴的象征。

在座人們一下子就對蘇文天另眼相看。

如果他本來就是某些大家族子弟，說出倫敦腔無所謂。

放在一個來自內地，據說還是個農民鍋爐工的小伙子身上，就讓人刮目相看。

蘇文天繼續用他的倫敦腔往下說：

“我首先感謝召導演、辰編劇，還有美麗的趙亞芝女士，嗯，不知是不是該稱為女主人的盛情款待……”

趙亞芝聽到蘇文天這段話里的問句，陡然生出一種臉紅的感覺。

本來嘛，這應該是一場商業宴請，非要讓自己扮演女主人角色，多尷尬。

蘇文天才不在意趙亞芝的臉紅，他繼續用英語道：

“我出生在遙遠的東北鄉下，兒時的美食就是大口吃肉大塊喝酒，這惠靈頓牛排、拉菲酒，當然不是82年的，正合我胃口，也讓我長見識。”

召鎮強和辰喬英沒聽懂“82年”是什么意思，但他們聽懂了這句話是在暗諷他們沒有“主隨客便”。

最后一句“讓我長見識”更是把二人想讓客人感覺自卑的想法扒得干干凈凈。

人家張嘴就說出那是惠靈頓牛排，又能看出拉菲酒，只能說這頓飯不足以讓人長見識。

“我來到這里，是想將我那部發表在《滬上文學》和《當代》上的小說拍成電視連續劇，相信大家也跟我有著相同的目的。”

直接告訴大家，我的作品是發表過的，是原著。

同時也在提醒召、辰二人，別鬧了，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寫信給召導、辰編劇和我理想的演員，策劃了這個選題，并改編了前三集……”

直接向大家挑明：我都干了啥，我能干啥。

我可以當策劃人也可以當編劇。

“我交給香江無線的東西，應該可以很快進入拍攝程序，只是看你是否選擇這一題材。”

告訴你，我的東西是成型的，你不干？我立馬給別人。

“另外，我還得感謝大家的捧場，很多朋友讓我想到劇中人物，

美麗的趙亞芝女士，你非常適合小成成；

呂先生，阿力簡直就是為您打造的；

劉先生，看到您我就想起馮大亨；

莊女士，我覺得月琪非常適合您……”

說到這兒，蘇文天頓了一下，紳士地微微搖頭：“抱歉，我沒有看到我心目中的阿文出現。”

言外之意，召仔你得給我個解釋。

“想必大家都看了這個故事，這里有恩怨情仇，有愛情親情，也有國之大義。”

“在那個年代，租借遍地的大上海，阿文真能成為勝利者嗎？我寧愿相信他是一個孤勇者。”

“在一片羸弱的土地上，哪里有什么勝利者？！”

說到這兒，大家都感覺到蘇文天似乎要把這個故事推升到家國大義上去。

有人想阻止，可是被蘇文天情緒感染著，張不開這個嘴。

蘇文天知道，本身就是租借之地，香江的人們很回避這些話題。

在大家都認為作為燕京人，蘇文天一定會大肆發揮的時候，他突然閉嘴。

繼而，迅速切換成普通話：

“我不覺得約翰牛的語言是高雅的，就像咱們的主題歌，用粵語來演唱也許更有魅力。”

話音一落，蘇文天就用粵語開唱：

“浪奔，浪流，

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世間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是愁，

浪里分不清歡笑悲憂。

……”

蘇文天這一唱，滿座驚呆。

召鎮強和辰喬英相對而視，心里想著同樣的問題：

這是一個什么妖孽，怎么哪個工種都能插一腳？！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演藝界人士，是很容易被氣氛所感染的。

當蘇文天唱第二段的時候，包括趙亞芝在內的演藝人員們都開始跟著唱。

盡管他們大多只看過一兩遍歌詞，卻擋不住情緒昂然！

蘇文天一會兒站在這人面前唱兩句，一會兒又去那人面前唱兩句。

很快，大家開始摟脖子抱腰。

嚴肅的英式歡迎晚宴，變得比夜總會里還熱鬧。

唱完這首歌，蘇文天精神不減：“我的家在東北，東北人喜歡熱情的歌。”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啊啊~

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

在那青山綠水旁，

門前兩棵大白楊，

齊整整的籬笆院，

一間小草房啊……”

激情迸發的藝人們，開始互不相讓爭相表演。

能唱歌的唱歌，能跳舞的跳舞，呂梁偉還耍了幾招功夫。

蘇文天配合呂梁偉，也比劃了兩下，出拳踢腿撩陰手……

旁邊的武術指導立馬瞪起眼睛，不對，這小子不是表演，是真功夫！

直到宴會結束。

呂梁偉、趙亞芝等幾個年輕演員還依依不舍，要陪蘇文天一起走回去。

一路上勾肩搭背，人不醉人人自醉。

大街上一起向蘇文天學習東北二人轉小調：

“村東頭有一條古老的河呀，

河里面有一只大王八呀，

那一年發大水，來了一只鱉呀，

他們倆合計合計，

比翼雙飛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