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溫言正削著炭筆,手機屏幕亮起。
許唯白:「溫小言!你居然背著我偷偷找我爸辦轉學???」
許唯白:「你人在哪?我現在就殺過去!」
溫言盯著屏幕,指尖懸在鍵盤上,猶豫了一會兒才回:「江城。」
許唯白:「江城???你跑那兒干嘛??」
溫言:「……散心。」
許唯白:「少來!你什么時候學會撒謊了?」
許唯白:「等著,我這就定票」
溫言沒再回復,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繼續描摹石膏像的陰影。
手機再次震動時,溫言以為是許唯白又發消息,看都沒看就接起來:“又怎么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后傳來溫世輝低沉的聲音:“溫言。”
溫言的手指僵住,炭筆在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黑線。
“轉學的事,我已經辦好了。”溫世輝的語氣平靜,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公事,“下周一,你可以直接去青城一中報到。”
溫言攥緊筆:“我沒讓你幫我。”
“你找許唯白,不就是為了讓她爸爸幫忙?”溫世輝淡淡道,“既然要轉學,就別繞彎子。”
溫言胸口發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還有,聽說你要學畫畫。”溫世輝繼續說,“我幫你聯系了林教授,他在業內很有聲望,但能不能讓他收你,得看你自己。”
溫言冷笑:“怎么,現在連我的興趣都要管了?”
“溫言。”溫世輝的聲音終于帶上一絲不耐,“別意氣用事。你要反抗,也得先有實力。”
電話掛斷,溫言盯著黑下去的屏幕,呼吸發緊。
她討厭這種感覺——討厭溫世輝永遠高高在上的態度,討厭他輕描淡寫地插手她的人生,卻連一句“為什么”都不問。
她心里窩了一團火,單手把炭筆折斷,又拾起塞進包里,往外走。
腦海里不斷出現溫世輝的話,溫言覺得可笑,他以為她是在謀取注意力嗎?溫言越想越氣,開門后,就站在門外把背包往門內扔,用盡全力,發泄似的。
包被扔在地上“pong”地一聲,包里的東西灑落一地。溫言胸口不斷起伏。關上門,往樓下跑。
溫言推開店門時,風鈴叮當作響。沈檸青正蹲在貨架前整理商品,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她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得像暴雨前的天。
“誰惹你了?“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臉黑得能當黑板用。“
溫言沒回答,走到冰柜前,拉開柜門,拿出一瓶冰水,擰開灌了兩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卻澆不滅那股無名的煩躁。
沈檸青挑眉:“大冬天喝冰水,不怕胃疼?“
“煩。“溫言把水瓶往收銀臺上一放,“特別煩。“
沈檸青沒追問,從柜臺底下摸出一包軟糖丟給她:“吃點甜的,降火。“
溫言接住,拆開包裝塞了一顆進嘴里,酸味在舌尖炸開,她皺了下眉:“……好酸。“
沈檸青笑了:“酸就對了,酸完就不煩了。“
溫言看著他,突然想知道沈檸青在她這種情況下會怎么做。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不是矯情。”
沈檸青停下手,眼神認真的看向溫言,“你問。”
溫言捏著軟糖包裝,聲音低了幾分,“如果你站在淤泥里,掙扎會沉下去,不掙扎也會沉下去,你會怎么做?“
沈檸青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從貨架上拿下一罐可樂,“啪“地拉開拉環,遞給她:“那就先別動,等淤泥干了再走。“
溫言愣住。
“越掙扎,陷得越快。“他輕聲道,“有時候,你得先停下來,看清楚腳下的路,再決定怎么走。“
溫言盯著他,忽然覺得胸口那股悶氣散了一點。“……你說話怎么像個老頭子。“
“這叫智慧。“沈檸青敲了敲她的額頭,“年紀輕輕,別總想著跟世界硬碰硬。“
溫言拍開他的手:“你也沒比我大多少。“
“但我比你聰明。“
“……滾。“
沈檸青笑了,順手從柜臺抽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剝開糖紙塞進她手里:“行了,別擺著一張'全世界都欠我錢'的臉,吃糖。“
溫言接過糖,含進嘴里,甜味慢慢沖淡了酸澀。
她忽然意識到,她來找沈檸青,不是因為他能給她答案,而是因為——
他站在淤泥之外,卻不會嘲笑她的掙扎。
沈檸青忙完,在溫言旁邊坐下,問:“吃東西了嗎?”
溫言笑道:“我不吃你那沒有味道的面條。”
沈檸青回:“你就是想吃也沒有了。”
“我和李巖約了吃火鍋,就是你那天來店里的大塊頭。你想去嗎?”
溫言想了想,“他不會介意嗎?”
沈檸青起身關燈,“他才不會。”
“好。”
溫言在店外看沈檸青關門,手里提著幾聽可樂,沈檸青將門鎖好,伸手接過溫言手里的可樂,手伸到一半,沈檸青看向遠處一個背影,眼神犀利,像餓狼見到獵物一樣。
溫言注意到,順著沈檸青的視線看過去,一個黑影閃過,消失在小巷里。
“怎么了?”
沈檸青像是醒過來,面無表情。接過袋子,握住溫言手腕向前走。溫言注視他表情覺得他不像是去吃火鍋的,像是要去咬下別人一口血一樣。
剛才的人影怎么了?
溫言伸手握住他的手肘,捏了捏。沈檸青回頭,眼神詢問怎么了。
溫言打趣他:“火鍋店老板得罪你吶?”
“所以你要去拆了他的店?”
沈檸青失笑,眉眼的冰冷化開,接話:“要是不好吃,就點別家的外賣去他家吃。”
“這么損啊!”
火鍋店的玻璃窗蒙著一層白霧,溫言跟著沈檸青走進去時,李巖已經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正往翻滾的紅油鍋里倒一整盤麻辣牛肉。
“來了?“李巖抬頭,看到溫言眉毛一挑,斷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沖沈檸青意味深長的說:“再不來肉都煮老了。“
沈檸青沒搭理他,拉開椅子讓溫言坐下,自己坐到她旁邊。溫言盯著鍋里翻滾的辣椒,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
“怕辣?”沈檸青問。
“還行。”溫言嘴硬,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牛肉,蘸了蘸面前的麻辣蘸料。
三秒后,她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檸青看著她通紅的臉和強裝鎮定的表情,忽然笑了一聲,起身去調料區。回來時,他手里多了一碗清淡的蘸料——香油打底,撒了點蒜末和香菜,還加了一小勺白糖。
“試試這個。”他把碗推到她面前,“不辣。“
溫言猶豫了一下,夾了片牛肉蘸了蘸,放進嘴里。香油裹著肉香,蒜末提鮮,白糖的甜味中和了辣度,意外地好吃。
“......謝謝。”
沈檸青忽然低聲對溫言說:“你總是考慮別人,但對自己太苛刻了。”
溫言一愣:“什么意思?”
“你明明不能吃辣,卻硬要跟著我們的口味。”沈檸青指了指她的碗,“你怕掃興,對吧?”
溫言抿了抿唇,沒說話。
沈檸青看著她:“溫言,你可以對自己好一點。”
這句話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戳破了溫言心里某個一直緊繃的氣球。她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發熱,低頭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片。
“......習慣了。”
沈檸青沒再說什么,只是又給她夾了一塊煮得剛好的豆腐。
李巖安靜看著,而后“嘖”一聲,眼神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我是不是應該在車底?”
溫言又被嗆到,沈檸青連忙遞水,溫言接過喝了一口,順了順。沈檸青瞪了他一眼,“奶奶上次是她找到的。”
李巖瞬間坐直身,拿桌上的可樂敬溫言“原來你就是那個好人啊,感謝感謝!要是知道你不能吃辣,我就點個鴛鴦鍋的”
溫言拿起可樂碰了一下,“不用。”
李巖一飲而盡,“哈”一聲“哎,以后你來店里吃早餐,不收你錢。”
“或者是你想吃什么就給我媽說,我媽就是蔡姨,她什么都會做。”
溫言:你真是你媽媽的好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