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深處的瘴氣如濃稠的墨汁,纏繞在嶙峋怪石之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林凡屈身貼緊巖壁,納元境初成的真元在經脈中奔涌,足底每一次點地都激起細微的金色光塵——那是《太虛納元訣》運轉時,混沌靈體對靈氣的本能提純。身后三百步外,二長老林坤的怒吼穿透霧靄:“小畜生!敢碰那光團,老夫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話音未落,一道幽光撕裂霧氣,鎖魂鏈上的滅龍鎖紋泛著冷芒,直取林凡后心。玄老的急喝在識海炸響:“左閃三步!鎖紋有毒!”林凡腰部猛地一擰,施展出剛領悟的“太虛殘影”,三道淡金色虛影同時向不同方向疾沖,主身卻借著瘴氣掩護,險之又險地避開鎖鏈,巖壁上被掃中的位置瞬間滲出黑色汁液,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自前方霧靄深處炸開,一頭背生骨翼的巨鳥破霧而出。它足有十丈長短,暗金色鱗甲上布滿扭曲的黑色符文,正是煉體七重的裂空魔鷲。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每一次振翅都讓空氣發出沉悶的爆鳴。林凡的目光卻被它背上巢穴中央的光團吸引——那是一團流轉著奇異紋路的金光,如同液態黃金般緩緩旋轉,正與他腰間天衍閣令牌產生微弱的溫熱感,令牌表面的云紋如沉睡的蚯蚓般微微蠕動,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龍形輪廓。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光團的剎那,刺目的金光驟然吞噬了視野。一股灼熱的能量順著指尖涌入識海,破碎的畫面如潮水般涌現——
巖漿在萬丈深淵中翻涌,暗紅的火舌舔舐著斷裂的神橋,硫磺的氣味嗆得人喘不過氣。十丈高的生物被十二道漆黑鎖鏈穿透軀體,倒懸在橋沿,每一片鱗片都沾滿凝固的血痂。它金色的眼眸已失去神采,唯有尾尖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每一次掙扎都讓鎖鏈發出“嘎吱”的呻吟,震得橋身簌簌落石。橋頭立著的黑袍人緩緩抬起手,袖口繡著的倒“辰”字紋在火光下扭曲如蛇,聲音透過厚重的兜帽傳出,冰冷得沒有一絲人味:“此界不容異類。”鎖鏈上的紋路突然亮起幽光,如無數細小的嘴,貪婪地吸食著那生物體內逸散的金色能量,每一次脈動都讓它的軀體縮小一分。
畫面一轉。
燭火將破舊木屋的土墻映得明明滅滅,空氣中彌漫著草藥與血腥混合的氣味。女子咳著血跪坐在地,龍紋裙擺的下擺已被血色浸透,繡線間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慘淡的光。她顫抖著將一枚黑玉佩按在襁褓中嬰兒的額頭,指尖在玉佩表面刻下最后一道符文時,指甲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屋頂“咔嚓”一聲破洞,數十道黑影如鬼魅般墜落,手中匕首皆刻著相同的扭曲紋路。為首的青年面容熟悉,正是三十年前的二長老林坤!他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直勾勾盯著女子手中的玉佩。女子猛地轉身,甩動的衣擺帶起破風之聲,竟在空氣中劃出半道龍形虛影,卻在觸及嬰兒的瞬間硬生生收住力道,衣角掃過木桌,將其劈成兩半,飛濺的木屑混著她咳出的血珠,灑在襁褓邊緣的錦緞上,留下暗紅色的斑點。
場景再次發生改變。
昏暗的密室中彌漫著焚香與血腥的混合氣味,中央由滅龍鎖紋構成的法陣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讓地面的血漬滲入紋路。中年林坤單膝跪地,手中玉簡上的紋路與陣眼完美共鳴,他額頭抵著地面,肩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上方懸浮的虛影發出桀桀怪笑,袍角處的倒“辰”字紋與玉簡遙相呼應,形成詭異的共振。林坤腰間懸掛的半塊玉佩輕輕震顫,斷裂處殘留的血絲尚未干涸,在法陣光芒的映照下透出詭異的紅光,而玉佩的形制,竟與林凡懷中的黑玉佩嚴絲合縫,斷裂處的紋路如同一體。
“呃!”林凡猛地后退,后腦重重撞在巢穴石壁上,悶響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額角滲出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的黑玉佩上,竟被玉佩表面新浮現的細微倒“辰”字紋路悄然吸收,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水痕。那些畫面如此真實,尤其是女子收住動作的剎那,眼中閃過的痛苦與決絕,與他五歲高燒時模糊記憶中那雙手臂的溫暖重疊——那時他意識昏沉,只記得有雙微涼的手貼著他的額頭,帶著淡淡的藥香。他下意識攥緊玉佩,觸手一片滾燙,仿佛還殘留著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
“這是……很古老的殘魂印記,帶著強烈的執念。”玄老的虛影在玉佩中波動,微光勾勒出蒼老的輪廓,“滅龍鎖的紋路,與你玉佩上的倒‘辰’字……或許存在某種淵源。你父親給的令牌,材質與這光團有相似的波動,或許藏著解開它的線索。”玄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回憶起遙遠的往事。
話音未落,巢穴入口的藤蔓突然爆裂,枯黃的藤條如蛇般飛散,二長老林坤手持一面刻滿骷髏的小旗踏入,旗面上的滅龍鎖紋與記憶中黑袍人的鎖鏈如出一轍,在他真元的催動下泛著幽光。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一路追來耗費了不少真元,看向林凡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果然在這里找到了你這小畜生。”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滴在旗面上,竟讓旗面浮現出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鬼臉,發出若有若無的哀嚎,“當年那人死守著那破石頭不肯交,如今輪到你了。”
林凡的混沌靈體驟然沸騰,丹田內的真元不受控制地翻涌,如同一鍋煮沸的開水,順著經脈直沖拳心。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右拳已帶著破風之聲轟出,拳心處竟浮現出一道淡金色的模糊虛影,隱約有龍首之形。“砰”的一聲悶響,林坤手中的骷髏旗寸寸碎裂,旗面碎片如刀片般倒飛出去,在石壁上割出深深的痕跡,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巖石。裂空魔鷲見狀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金色羽翼拍擊間,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音波漣漪,將林坤帶來的噬靈蟲群絞成漫天血雨,蟲尸如雨般落下,在地面積起薄薄一層。
“不可能!”林坤踉蹌后退,眼中滿是震驚,花白的胡須因激動而顫抖,“你不過納元初期,怎么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力量?!”他猛地撕開衣領,露出胸口猙獰的黑色紋路,此刻正與滅龍鎖紋共鳴,泛起詭異的紅光,“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陪老夫玩玩這滅魂陣吧!”
林坤掏出一枚黑色玉簡按在石壁凹陷處,剎那間,石壁上浮現出與記憶中相似的滅龍鎖紋,粘稠的黑氣如潮水般涌出,所過之處,巖石寸寸碳化,散發出焦糊的氣味。玄老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快走!這是滅魂鎖的次級封印,專門針對神魂!”
林凡不再戀戰,施展出“太虛殘影”向巢穴深處退去,三道虛影在前方迷惑追兵,主身卻借著巖壁的陰影快速移動。裂空魔鷲竟主動轉身,用覆蓋著金色鱗甲的背部阻擋黑氣,每一片羽毛脫落時都發出清脆的鳳鳴,羽毛在空中化作點點金光,暫時阻滯了黑氣的蔓延。林凡接住一片飄落的羽毛,指尖剛觸及,腦海中便閃過女子模糊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去……有龍紋的地方……”那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當他終于沖出黑石山的瘴氣帶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晨風吹散他額前的亂發,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與黑石山的腥氣形成鮮明對比。手中的天衍閣令牌仍帶著微熱,邊緣的云紋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而懷中的黑玉佩表面,那道細微的倒“辰”字紋路正隨著他的心跳微微脈動。他回頭望去,黑石山深處已被濃郁的黑氣籠罩,宛如一頭巨獸張開的巨口,二長老的陰笑仿佛還在耳邊:“你逃不掉的……滅龍鎖的陰影,會伴隨你一生……”
山谷的晨露打濕了林凡的衣衫,涼意順著皮膚滲入,但他卻渾然不覺。破碎的畫面、詭異的倒“辰”字、林坤腰間的半塊玉佩……無數碎片在腦海中盤旋,如同亂麻般無法理清。他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也不知道“有龍紋的地方”究竟在何處,但他清楚地感覺到,腰間令牌的溫熱并非錯覺,那是一種呼喚,一種來自遙遠過去的牽引。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會找到答案。”林凡握緊了拳頭,納元境的真元在經脈中奔涌,滅龍鎖的裂痕處透出的微光仿佛比之前亮了一絲。東方的云層被朝陽染成金紅,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照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絲暖意。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遠方,每一步都踏在晨露凝結的草葉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黑石山深處的黑氣核心,一雙燃燒著幽火的眼睛正透過濃霧凝視著他的背影,伴隨著低沉的呢喃,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倒‘辰’字……終于出現了……混沌靈體……吾等了萬年……”那聲音充滿了怨毒與狂喜,仿佛等待已久的獵手,終于看到了獵物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