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域海的霧靄濃得化不開，鄭辰與蘇妄言踩著星舟殘骸前行，腳下的青銅碎片每接觸到他的靴底，便會亮起細碎的觀真宗星紋。遠處，萬域海眼的漩渦如巨獸之口，吞噬著漫天星屑，而在漩渦中央，十二座倒懸的墟界碎片正圍繞著核心緩緩旋轉，每座碎片都刻滿了早已失傳的道紋。

“那是初代觀真者布下的‘墟界鎖’。”蘇妄言握緊真幻劍，劍刃上的星芒在霧中劃出軌跡，“每座碎片都封存著觀真宗與血煞殿大戰時的道痕，只有解析出道紋的真意，才能接近海眼核心。”

鄭辰的觀真眼悄然開啟，識海沙盤中，最近的墟界碎片顯化為一座倒懸的古殿，殿門上的“觀”字道紋正在逆時針旋轉。他突然想起父親留在星隕羅盤中的記憶——初代觀真者曾說：“墟界道紋的真相，藏在逆風中。”

“跟緊我，別碰任何道紋。”鄭辰拉住蘇妄言，繞道墟界碎片的背風面。這里的道紋果然與正面相反，“觀”字的筆畫中竟暗藏著血河老祖的“煞”字筆鋒。他伸手觸碰道紋，羅盤殘片突然發燙，道紋在他眼中分裂成兩股力量：星力構成的“觀”是表象，血煞之氣構成的“煞”才是內核。

“原來如此，所謂的觀真宗道紋，其實是兩派力量的共生體。”鄭辰低語，“初代觀真者早就知道，單憑一方力量無法修補天道裂痕，所以創造了這種雙面道紋。”

蘇妄言眼中閃過震驚：“也就是說，當年的大戰根本是幌子，兩派其實在合力準備……”

她的話被墟界碎片突然發出的尖嘯打斷。倒懸古殿的門轟然開啟，涌出無數由道紋組成的守墓靈，它們的身體半是星光半是血霧，正是鄭辰體內兩種力量的具現化。

“解析守墓靈的道紋節點。”鄭辰將羅盤拋向空中，星隕之力與血煞之氣在他掌心融合成新的解析力，“它們的核心在眉心，那里有初代觀真者的神識烙印。”

蘇妄言依言揮劍，真幻劍精準點中守墓靈眉心，道紋應聲崩解，露出里面封存的記憶碎片：初代觀真者與血河老祖對坐論道，兩人面前擺著尚未破碎的萬域樞，而在他們腳下，是已經成型的血河大陣。

“他們在合作？”蘇妄言聲音發顫，“觀真宗的典籍里明明說……”

“典籍記載的，是他們想讓后人看到的。”鄭辰盯著守墓靈消散前的最后畫面，初代觀真者眼中倒映著的，正是幼年的自己，“我們都是棋子，而棋盤，是整個九州的天道。”

墟界碎片突然劇烈震動，遠處傳來血煞殿特有的骨哨聲。二十道黑影破霧而來，為首者戴著與假蘇妄言相同的血色曼陀羅面具，腰間掛著的，竟是蒼瀾宗的觀星令——那是蒼瀾子從不離身的信物。

“鄭辰，你逃不掉的。”面具人抬手，血霧中浮現出鄭辰在洗心崖底見過的枯骨虛影，“蒼瀾子的命，現在由我掌控。”

鄭辰的觀真眼瞬間鎖定對方腰間的觀星令，沙盤中清晰顯示出令符上的三道裂痕——那是被血煞之力侵蝕的痕跡。他突然想起蒼瀾子曾說過：“觀星令的裂痕，代表觀星使的隕落。”

“你殺了蒼瀾師叔！”蘇妄言的聲音帶著哽咽，真幻劍上的星芒暴漲三尺。

“不止他。”面具人揮手，血霧中浮現出觀星閣、蒼瀾宗、天璣閣的殘景，“中域三大觀真宗支脈已被血煞殿覆滅，現在，只剩你這個最后的容器。”

鄭辰握緊羅盤，體內的心跳突然加快，每一次跳動都讓遠處的萬域海眼漩渦收縮一分。他終于明白假蘇妄言的話——血河大陣的啟動，確實以他的心跳為引，而現在，心跳頻率正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蘇師叔，你去破解墟界鎖的核心，我來拖住他們。”鄭辰將羅盤塞給蘇妄言，雙色靈氣在周身流轉，“記住，核心道紋的關鍵，在‘觀’與‘煞’的共生處。”

蘇妄言咬牙點頭，轉身沖向墟界碎片中央。鄭辰則直面血煞殿修士，觀真眼快速解析著對方的功法：為首者修煉的是“血河蛻骨術”，每承受一次攻擊就會脫落一層骨甲，而骨甲下的新肉，會吸收對手的靈氣屬性。

“裂息碎骨手，第三式——蛻骨破！”鄭辰故意露出破綻，任由對方的骨甲劃傷手臂，血液濺在骨甲上的瞬間，觀真眼已解析出骨甲的吸收頻率。他突然握拳，將自身星力與血煞之氣同時注入骨甲，兩種力量在骨甲內轟然炸開，為首者慘叫著倒飛出去，露出底下尚未成型的血河法身。

“原來蛻骨術的弱點，是不能同時吸收兩種本源。”鄭辰擦著血跡冷笑，“而我，恰好能給你最豐盛的‘養料’。”

他抬手，雙色靈氣在掌心凝聚成道紋飛刃，每一道都精準切割著血煞殿修士的靈氣節點。這些飛刃看似觀真宗的星軌術，卻在接觸敵人時爆發出血煞之力的腐蝕效果，讓對手防不勝防。

“他的力量……在融合！”有修士驚恐高呼，“快通知殿主，容器失控了！”

鄭辰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識海沙盤中——蘇妄言正在破解墟界鎖核心，而他體內的心跳聲，已經快到讓他有些恍惚。突然，他看見沙盤中的萬域海眼深處，浮現出一個巨大的人影，那人影的面容與他一模一樣，卻穿著觀真宗與血煞殿的雙色長袍。

“那是……天道鏡中的未來？”鄭辰喃喃自語，觀真眼突然捕捉到人影手中握著的，正是已經破碎的萬域樞，而在樞軸中央，嵌著的正是他體內的殘片。

“鄭辰，核心道紋破解了！”蘇妄言的呼喊拉回鄭辰的神志，她手中捧著一枚雙色道紋結晶，正是墟界鎖的核心，“海眼核心的入口開了！”

鄭辰點頭，正要后退，為首的面具人突然爆發出最后的力量，血霧凝聚成巨手，徑直抓向他的胸口：“就算你能融合力量，也改變不了陣眼的命運——血河大陣，已經完成九成！”

鄭辰本能地抬手，雙色靈氣在掌心凝聚成盾。巨手觸碰到盾牌的瞬間，他突然感覺體內的殘片一陣劇痛，識海深處，觀真眼竟看到自己的靈府中，有一道與萬域海眼相同的裂痕正在擴大。

“不好，大陣的反噬開始了！”蘇妄言驚呼，“你的靈府在崩潰！”

鄭辰咬牙堅持，觀真眼卻在此時有了驚人發現：面具人袖口露出的，竟是蒼瀾子的手腕，而他方才解析出的“蛻骨術”弱點，根本不存在——這一切，都是對方故意露出的破綻，為的就是引他使用雙色力量，加速靈府崩潰。

“我們中計了！”鄭辰一把拉住蘇妄言，沖向墟界鎖打開的缺口，“他們根本不在乎抓住我，而是要借我的手，讓血河大陣提前啟動！”

缺口后，萬域海眼的核心顯現在眼前：那是一座漂浮在虛空中的古老祭壇，祭壇中央，初代觀真者與血河老祖的殘魂正盤坐在破碎的萬域樞旁，而在他們中間，懸浮著的，正是鄭辰在鏡淵見過的“天道裂痕”。

“鄭辰，我的孩子。”初代觀真者的殘魂開口，聲音與父親的記憶重疊，“血河大陣不是毀滅，是修補。當年我與老祖達成協議，用兩派的力量為你鋪路，讓你成為能同時容納天道與魔域的容器。”

“住口！”血河老祖的殘魂突然冷笑，“他體內的血河烙已經成型，注定是我血河一脈的圣子，你們觀真宗的算計，該結束了。”

鄭辰只覺頭痛欲裂，兩種殘魂的聲音在識海轟鳴，而體內的心跳聲，已經快到讓他無法思考。蘇妄言突然將道紋結晶塞進他手中，真幻劍劃出星軌，強行切斷了殘魂的聲音：“別聽他們的，觀真眼的力量，是讓你自己看清真相！”

鄭辰猛然驚醒，觀真眼全力運轉，終于在祭壇后方的陰影中，看到了最真實的畫面：初代觀真者與血河老祖的殘魂正在爭奪他體內的殘片，而在他們腳下，已經成型的血河大陣中，漂浮著無數觀真宗與血煞殿修士的殘魂，他們的面容，都與鄭辰在鏡淵見過的枯骨相似。

“原來，所謂的容器，就是讓兩派殘魂借我的身體重生。”鄭辰握緊道紋結晶，雙色靈氣在體內暴走，“但我不是容器，我是鄭辰——”

他突然將結晶砸向祭壇，道紋之力與萬域樞殘片共鳴，祭壇劇烈震動，初代觀真者與血河老祖的殘魂同時發出慘叫。鄭辰趁機看向蘇妄言，發現她正盯著祭壇上的一道暗紋，那是觀真宗“留痕術”，記錄著初代觀真者最后的心聲：

“當我的孩子看到這里，說明計劃已經失控。記住，血河大陣的真正漏洞，在陣眼的‘無垢靈府’——只有從未修煉過兩派功法的純粹之體，才能逆推大陣。而你，鄭辰，你的淬體境二重，正是最大的優勢。”

“淬體境二重？”鄭辰一愣，突然想起自己境界提升極慢，至今仍停留在淬體境二重，而這，竟然是初代觀真者刻意留下的伏筆。他低頭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與祭壇暗紋相同的道痕，正是破解血河大陣的關鍵。

“蘇師叔，我需要你用真幻劍守住祭壇的星位。”鄭辰盤膝而坐，“我要在淬體境的基礎上，重新解析自己的靈府，找到那道只屬于‘無垢靈府’的漏洞。”

蘇妄言點頭，揮劍站在鄭辰前方，真幻劍劃出十二道星軌，正是觀真宗的“北斗守心陣”。祭壇外，血煞殿修士的攻擊越來越猛烈，而鄭辰體內的心跳聲，已經快到讓他眼前發黑。

“淬體境二重，皮膜境、血脈境、經骨髓、臟腑境、竅穴境……”鄭辰在識海深處回顧自己的境界，突然發現，因為從未修煉過單一屬性功法，他的五重淬體境，竟然每重都保留著最原始的無垢狀態，就像五面未被染色的鏡子，能倒映出任何力量的本源。

“原來如此，無垢靈府的真正力量，不是容納，而是倒映。”鄭辰嘴角勾起笑容，觀真眼在識海深處展開，將自己的靈府視為一面空白沙盤，“血河大陣想要以我為陣眼，那我就用這面沙盤，倒映出大陣的全部軌跡，然后……”

他猛然睜眼，眼中雙色光芒大盛：“逆推它的核心！”

就在這時，祭壇突然發出天崩地裂的聲響，萬域海眼的漩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轉速，而鄭辰體內的心跳，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血河大陣，正式啟動了。

蘇妄言回頭，驚恐地發現鄭辰的皮膚下，正浮現出與血河大陣相同的紋路，而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仿佛靈魂正在被大陣抽離。

“鄭辰！”她想要靠近，卻被祭壇突然爆發的力量彈開，“醒醒，你還有未完成的解析！”

鄭辰的意識在混沌中沉浮，他看見血河大陣的全部軌跡在識海沙盤上展開，那是一個巨大的環形陣法，而陣眼，正是他的心臟。但在沙盤的角落，初代觀真者留下的暗紋正在發光，指引他看向大陣最核心的位置——那里，藏著一個與他境界相同的淬體境道痕，正是大陣的致命漏洞。

“淬體境二重，原來如此……”鄭辰的神識化作指尖，在沙盤上輕輕一點，“你們誰也沒想到，最慢的升級，反而是最快的破局。”

血河大陣的核心突然出現一道裂痕，鄭辰的心跳聲也隨之慢了下來。祭壇外，血煞殿修士驚恐地發現，他們布置的陣法正在不受控制地崩潰，而萬域海眼的漩渦，也開始出現逆轉的跡象。

“不可能！”面具人怒吼，“他只是個淬體境二重的修士，怎么可能逆推大陣？”

鄭辰站起身，雙色靈氣在周身流轉，卻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因為我從未成為過你們的容器，我只是我自己——一個還停留在淬體境，卻能看清你們全部算計的鄭辰。”

他看向祭壇深處，那里，天道裂痕正在緩緩愈合，而初代觀真者與血河老祖的殘魂，正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鄭辰知道，這只是大陣的第一次崩潰，真正的挑戰，還在后面。

“蘇師叔，我們該走了。”鄭辰拉住蘇妄言，指向祭壇后方新出現的通道，“天璣閣的星隕羅盤、鏡淵的觀真鏡、還有蒼瀾宗的觀星臺，這些碎片都在指引我去一個地方——”

“哪里？”蘇妄言喘息著問。

鄭辰看著通道盡頭閃爍的星光，想起父親留言的最后一句：“當你解析完所有墟界道紋，答案就在萬域海的最深處，那里，有一扇只有無垢靈府才能推開的門。”

“去萬域海的盡頭，”鄭辰輕聲說，“推開那扇門，看看觀真宗與血煞殿用千年時間，為我準備的‘真相’，究竟是恩賜，還是詛咒。”

話落，他率先踏入通道，蘇妄言跟在身后，回頭望去，萬域海眼的核心正在他們身后閉合，而鄭辰的背影，與初代觀真者留在祭壇上的投影，漸漸重疊。沒有人注意到，鄭辰的指尖，正滲出一滴金色的血液，那是無垢靈府與萬域樞共鳴的標志，而在血液落地的瞬間，通道墻壁上的道紋，竟開始按照他的心跳節奏，重新排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