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晚上，而在沈自歆的臥室里，今夜是何羽然的留宿。

“那我先進(jìn)去洗澡了。”沈自歆拿起換洗衣物，對著坐在床沿的何羽然說道。

“嗯，好的?！焙斡鹑稽c了點頭。

她身上穿著一套粉色的兔子圖案睡衣，那是她自己的衣服，不是之前那個借陸玥的睡衣了。今天下午，她就把一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堂而皇之的拿到了沈自歆的家里。

沈自歆走進(jìn)浴室，溫?zé)岬乃鲝幕⒅袃A瀉而下，沖刷著身體，也讓他那有些紛亂的思緒，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何羽然上午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沈自歆察覺到了一種不安的氛圍。何羽然對在他身邊有種特殊的執(zhí)念，甚至是超出了一般了的“愛意”。

這可能，就是她走向毀滅世界道路的那個契機(jī)。

明天得去問一下諾婭，未來的何羽然到底做了什么。

結(jié)束了洗澡，沈自歆擦干頭發(fā)，換上了睡衣回到臥室里。

然而，臥室里坐在的，不是何羽然，而是，魔法少女彼岸。

彼岸安靜的坐在沈自歆的書桌前的椅子上，一團(tuán)混合著漆黑與深紅的魔力光球，正在她的掌心之間穩(wěn)定的躍動著。

這正是諾婭前幾天教給她們的，最為基礎(chǔ)，也最為枯燥的魔力修習(xí)法。

“彼岸？”他嘗試叫了一聲。

“嗯？阿歆你洗完了嗎？”彼岸回答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還在練習(xí)嗎？”沈自歆的眉頭皺了皺，“我記得你下午就在練習(xí)這個了吧？都要睡覺了，還要繼續(xù)嗎？”

“這點程度，沒什么大不了的。”彼岸的目光看著手中的魔力球，“我還不累?！?

話雖如此，沈自歆卻能清晰的聽出她語氣中的疲憊，和有些糟糕的精神狀況。

她在硬撐。

“別逞強了?！鄙蜃造У穆曇羧岷土讼聛?，“修習(xí)也要循序漸進(jìn)。像你這樣練下去，身體先受不了吧？”

“沒辦法，我無法原諒我自己?！北税犊嘈χ?，“無法原諒，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只能像個局外人一樣，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必須變得更強?！?

沈自歆完全沒預(yù)料到何羽然那么在意這件事情——早上說過這件事的她，立馬就進(jìn)入了這種有些瘋狂的練習(xí)中。

行動力高的有些嚇人了。

“我要強到……足以讓你在遇到任何危險時，第一個想到的名字，是‘何羽然’，能夠代替那個女人，成為你身邊最堅實的后盾?！?

她緩緩站起身，掌心中的魔力光球驟然消散。然后她轉(zhuǎn)過身，與沈自歆面對面——

“在‘成為你的力量’這件事上，我絕對不會輸給諾婭?！?

那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愛意表達(dá)了。

沈自歆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少女的依賴與撒嬌，而是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要將自身燃燒殆盡的覺悟。那份覺悟，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你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啊，因為我不是答應(yīng)過你的嗎，我會保護(hù)你的——”

沈自歆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那場災(zāi)難中的約定。

“阿歆，”彼岸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幾乎聽不出平日里何羽然的柔和，“那次無妄天災(zāi)中，你已經(jīng)救過我一次……這一次，換我來保護(hù)你了。”

“……”

“我絕對，不能再讓你為我陷入危險之中——”

“彼岸，這又不是什么需要分出勝負(fù)的比賽?！鄙蜃造L試換個角度開導(dǎo)她，“保護(hù)你，是我心甘情愿的選擇，從來都不是什么需要你償還的‘恩情’——”

他以為這樣的話語，能夠讓她冷靜下來。

然而，他徹底低估了自己在何羽然心中所占據(jù)的重量。

“理所當(dāng)然？”

彼岸猛的向前踏出一步，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沈自歆的肩膀。

“阿歆，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從來，都沒有真正明白過！”

她的眼神中，那份平日里被“笑容假面”所掩蓋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此刻正不受控制的洶涌而出。

那是一片沉寂了太久，混雜著愛與恐懼的深淵。

“對我來說，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是一座冰冷的牢籠。沒有色彩，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意義。直到你的出現(xiàn)——”

“你就是……唯一照亮了我整個世界的光。是你在那片廢墟中，不顧一切的把我從絕望的瓦礫中拯救出來。”

“所以，‘保護(hù)你’這件事，對我而言從來就不是什么‘理所當(dāng)然’！那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義！”

她抓著沈自歆肩膀的雙手，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忍受在你最需要力量的時候，我卻只能像一個廢物一樣，躲在你的身后，接受你的保護(hù)？”

“諾婭……那個女人……她所能做的一切，都是我做不到的。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你知道有多痛苦嗎？”

“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能理所當(dāng)然的站在你身邊，而我卻什么都做不到，我就會深深的痛恨起自己來?！?

沈自歆徹底愣住了。

他一直以為，何羽然的嫉妒，僅僅是源于少女間爭風(fēng)吃醋的占有欲。

然而此刻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單純的占有欲。

那是一種……賴以為生的“光”要被奪走時，所產(chǎn)生的恐慌，以及不顧一切的想要守護(hù)眼前重要之物的瘋狂。

“所以，我必須變得比她更強。不……是要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強?！?

如果說，早上的何羽然只是讓沈自歆隱約感到不安，那么現(xiàn)在的彼岸，就是直接暴露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直接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再用“何羽然只是個普通女孩”這樣的借口來說服自己了。

這位青梅竹馬所蘊含的能量，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看著沈自歆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震驚與駭然，彼岸眼中的瘋狂退去了不少。

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好像有些過火了。

“……抱歉。”

她松開了抓著沈自歆肩膀的雙手，后退了半步，低下了頭。光芒閃過，她變回了那個穿著可愛粉色睡衣的何羽然。

“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自歆沉默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二人沉默的氛圍，一直延續(xù)到在床上睡眠，直到第二天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