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樺市，諾婭一人獨自坐在高樓大廈的陽臺上，俯瞰著下方汽車、商鋪組成的一片片星光。

沈自歆與陸玥。

這對姐弟的關系，在經歷了這一次危機之后，又更近了一步吧。

但是，這正是諾婭最深切的恐懼所在。

對于她來說，這是早就上演過的，重復的悲劇。每一個溫馨的日常……加深的信賴后，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承諾，都只是在為最終的崩潰積蓄著勢能。

她本人就曾經在這個風暴中，經歷了這一切。

為了阻止這個悲劇，她用了一個最極端的做法——阻止陸玥參加對未來刺客的戰斗。只要讓她遠離戰斗，那么她就不會在“沈自歆”的面前露出破綻了。

只不過，現在看來，這種做法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了——

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她是一定會出手的。而且，這次的危機……如果不是陸玥，那么這個時代的自己大概真的會命喪當場吧。

然而，即使是這樣，諾婭也對她沒有絲毫的好感。

到頭來，這邊還是走上了相同的劇本——陸玥為了保護“沈自歆”，然后暴露了真實身份。最后，再被“沈自歆”唾棄。

她絕對不能允許那樣的未來，在這個時空再次上演。

那么，該怎么做？

第一條路，是沉默。

將那個秘密，永遠的埋藏起來。讓這個時代的沈自歆，永遠活在“姐姐很愛我”的幸福幻夢里，讓他永遠不必去窺探那份家人之愛背后，所隱藏的令人作嘔的真實。

只要自己守口如瓶，然后把那些來自未來的刺客給盡數鏟除。運氣足夠好的話，或許這個秘密真的能永遠不見天日。

但是……可能嗎？

諾婭露出一絲苦笑。

未來并非一成不變，但人性的軌跡卻有著驚人的相似性。這個時代的沈自歆，一定會對陸玥的所表現出來的異常有所好奇。就比如這次陸玥面對兩名「永韶」級魔法少女還能全身而退，沈自歆就不可能不在意。

即便自己不去說，他也會去探查這一切，最終真相也會被沈自歆挖掘出來，將周圍的一切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要問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自己”，也是那么走過來的。

重蹈覆轍……光是想到這個詞，就讓她感到一陣痛苦。她穿越時空就是為了避免這最糟糕的一切……

她不能允許，絕對不能接受這個結局。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條路了。

告訴他真相。

沒錯，是現在馬上就把這一切告訴“沈自歆”。

這無疑是一劑猛藥。或許能以短痛換來長久的可能性，把通向地獄的那個未來強行扭轉。

但是……代價呢？

會崩潰的吧。而且這個時代的“沈自歆”，沒有自己那樣的生死閱歷。甚至還保留著，原本沈自歆最初的“溫柔”。

然而，只有這個時候直接告訴他真相，可能才是傷害最小的做法。

否則……一旦他和陸玥的羈絆越來越深，最后的傷害，也會越來越深的。

她已經……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了。尤其是“過去的自己”。

諾婭閉上了眼睛，任由冰涼的夜風拂過她的發絲。

自己那么做，真的好嗎？

無論是選擇沉默，還是告訴真相……她都在扮演著“神”的角色，自以為是的替沈自歆決定著他應該承受的命運，規劃著他應該走向的未來。

這一次，必須有所不同。

自己沒有資格，替他做出任何選擇。

她所能給予的，也是唯一應該給予的，是選擇的“權利”。

讓他自己，去決定是否要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即便那份真相的盡頭是毀滅，那也必須是由他自己親手選擇的毀滅。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真正“尊重”他的方式。

然后，諾婭掏出了手機，撥打出了那個號碼——

“喂？諾婭？”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了沈自歆的聲音

“嗯，是我。”

諾婭的身影，在冰涼的天臺上，顯得格外孤寂。

“我現在……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必須要問你。你現在一定非常好奇陸玥的事情吧？你真的想知道這一切嗎？”

電話那邊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

“當然想知道啊。諾婭你之前一直都藏的那么深……我肯定很在意啊。”

諾婭聽完沈自歆的回答后，深吸一口涼氣。

一切都將再也無法回頭。這個世界的沈自歆，將和她一樣，被迫站在這條命運的岔路口做出選擇。

“好，那么，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我馬上可以告訴你這一切，但是你在知道這一切后……可能會崩潰的……即便這樣你也想知道嗎？”

“另一條路就是，忘掉我們之間的對話，把陸玥當成你‘最重要的姐姐’……然后，永遠也不要去探究他的底細。”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傳來回應——

“諾婭，你推薦我選哪種呢？”

“第二種。”諾婭幾乎是立刻回答，“有的時候，無知反而是一種幸福。”

“是啊，但是如果是諾婭的話，應該很清楚我會選什么吧？畢竟……是‘自己’會做的選擇啊。”

※

半個小時后，諾婭，陸玥，還有沈自歆，都聚集在沈自歆的臥室里。

陸玥此時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坐在床沿前的兩人。

剛剛老弟找到自己，一臉嚴肅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講……難道是他和諾婭的事情嗎？

想到這，陸玥露出了一絲笑容，“大晚上的突然叫我過來……是你們正式確認了關系嗎？這種事情不用經過我同意了嘛，自歆他也是成年人了——”

“嗯，是啊是啊！”諾婭也回以一個同樣明媚的微笑，“畢竟我和自歆關系都已經那么好了。所以想著，這樣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和姐姐你說一下嘛！”

看著諾婭和老姐一唱一和，沈自歆倒是一臉嚴肅。他知道，諾婭這種開頭隨性的閑聊……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好像是看到了弟弟的嚴肅，陸玥也感到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呃……那今天……還有沒有其他事情？天色也不早了，該休息了。”

“別急嘛。”諾婭依然保持著笑容，但是語氣卻越來越冰冷——

“在此之前，我想和‘姐姐’講個故事。”

“故事很經典啦，我相信你一定會感到很熟悉。”

諾婭的眼神，此時像是看著臟東西一樣的，看著陸玥——

“這個故事的題材經久不衰——‘農夫與蛇’，‘東郭先生和狼’，‘布魯圖與凱撒’——”

“當然，那么說可能有些復雜了。總之，這個故事的主題叫做，‘恩將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