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硯之來找明愫。他的眼尾還帶著淡淡青黑,“昨日實在是......“他聲音里浸著歉意,腰間卻還系著林姑娘送的青玉佩,“林姑娘是救命恩人,那日刺客的箭離蓄勢待發,是她......“明愫望著他指尖無意識摩挲玉佩的動作,忽然聽見自己笑著說:“我知道的,硯之哥哥該去的。“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
后來,立夏了。晚宴上的葡萄酒格外醉人,明愫數著第七杯下肚時,眼前的燭影都化作了沈硯之昨夜解釋時的眉眼。席間有人起哄讓她賦詩,起身時卻撞得玉盞叮當,酒液順著衣襟洇出深色水痕。沈硯之坐在主位與賓客談兵法,腰間青玉佩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她忽然想起那年在雪地里,他替她撿回被雪水浸透的《詩經》,說“讀書人的書該像君子的劍,要護在掌心“。
“硯之哥哥...“她踉蹌著走到案前,酒氣混著玉蘭香在席間漫開,“你可知道,西府的竹子抽新枝時,每一片葉子都朝著你書房的方向?“沈硯之站起來,擱下酒盞的動作驚得她一顫,抬眼便撞進他驟然冷下來的目光——那是從前看練兵時才有的神情,此刻卻對著自己。
“愫妹妹醉了。“他后退半步,袖擺拂過案上詩稿,“林姑娘...她總在咳血時還強說無事。“喉結在月色里輕輕滾動,像藏著未說盡的溫柔,明愫忽然想起自己替他縫補披風時,在暗袋里發現的半片帶血的裙角,原是早該明白的——有些人的心事,早在救命的那箭落下時,就刻進了骨血里。
酒盞跌在青磚上碎成八瓣,明愫彎腰去撿,指尖被瓷片劃破的痛,竟比不過看他轉身時,腰間青玉佩與自己送的竹葉紋荷包相撞的聲響。原來有些喜歡,就像這春日的竹露,明明落得滿世界都是,卻終究匯不成能映出那人身影的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