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重弩匪首他們被煙霧困住的當口，吳宇早已用銅哨對上暗號。

藥命扯下脖頸上浸了水的粗布面巾，蒙住口鼻。

回頭對云朗幾個喊道：“這伙人攏共十來號，都裹在煙里了?！?

手往臉上一抹，濕布巾的寒意讓他精神一振：

“帶好面巾，待會兒進了煙，弟兄們都往兩邊散?！?

云朗握槍的手微微發顫……

這些星火衛行動如臂使指，竟能在這等混亂中分毫不差的執行號令！

這般神出鬼沒的打法，他在行伍多年也未曾見過。

但還是連忙學著，往布帕上灑了把藥水跟上。

后面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上。

藥命忽然對著前方煙霧，揚聲喊道：“月啃半邊！

“大哥我們過來了，身后有人追！”

話音未落已驅馬沖進濃煙。

其余五人如影隨形，甫入煙霧便分成兩股。

馬匹在煙中不安的打響鼻，卻依舊馱著主人，繞開中央結陣的匪群。

后面追趕的十余騎，見狀遲疑了片刻。

為首的大琮鳴瞇著三角眼，看著前方詭異的白霧：“呵，裝神弄鬼！”

他一夾馬腹，喝道：“不過五六個人，追！”

剛接近煙霧邊緣，三支箭矢突然破空而出。

大琮鳴側頭避過，身后卻傳來一聲慘叫。

一個跟得太緊的嘍啰，應聲落馬。

“找死！”大琮鳴啐了一口，馬刀出鞘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給老子殺過去！”

眾匪縱馬沖入濃煙，頓時被嗆得涕淚橫流。

朦朧中，隱約可見前方影影綽綽站著十余人，似乎結成圓陣嚴陣以待。

“殺——”

幾乎在同一時刻，對面也傳來喊殺聲。

煙塵中驟然弓弦震顫！

大琮鳴尚未及反應，一支烏黑的重弩箭已貫穿胸膛。

“砰”的一聲！

整個人被巨力掀飛，重重摔在三丈開外的斷樹上。

余下馬匪見狀目眥欲裂：“給鳴哥報仇！”

十余騎在濃煙中，發狂般沖向那隊步兵圓陣。

沒有槍矛的步兵，在騎兵面前終究如同待宰羔羊。

盡管匪徒們舉著粗糙的圓盾，沖鋒的戰馬，仍如入無人之境。

寒光閃過，數顆頭顱帶著血線飛起。

馬蹄踐踏處，折斷的兵刃與殘肢散落一地。

重弩匪首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正瞧見一個落馬匪徒被戰馬踏碎胸骨。

看清那匪徒裝扮，霎時讓他渾身一顫！

這是自家弟兄！

“住手！都他娘住手！咳咳咳……”他嘶吼著想制止這場誤殺，卻被嗆得連連咳嗽。

濃煙中錯馬而過的騎兵分明都是自己人，哪還有之前那伙人的蹤影？

他奶奶的，中計了！

重弩匪首剛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遠處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分明是自家騎兵兜轉回來了。

“都住手！”他扯著冒煙的嗓子吼道：

“認錯人了！把刀收……”

“哧！”話音未落，一桿長槍破霧而出

噗——

鐵槍貫穿胸腹，帶著他整個身體離地而起。

匪首瞪大的眼睛里，最后映出的是煙塵中一抹陌生的皮甲反光。

殘余的匪徒還未從震驚中回神，鐵騎已如鬼魅般掠過。

殺回來的，根本不是自家騎兵！

刀光閃過，又有數人捂著噴血的脖頸倒下。

恐懼終于壓過了紀律。

“逃?。　辈恢l先喊了一嗓子。

鐵器墜地聲接連響起，幸存的匪徒如驚弓之鳥，四散潰逃。

先前嚴整的圓陣，頃刻間土崩瓦解。

當然了，慌亂的不止他們這邊，剛才騎馬的這隊馬匪也懵了。

他們砍完人，沖出煙霧才猛然驚醒……

方才砍殺的，多半是自家弟兄。！

那煙霧中持弩的身影，分明就是自家大頭兒??！

現在怎么辦？

自己這邊領頭兒的大琮鳴，也已經被一箭干掉了啊……

簌！簌！簌！

沒等眾人回過神，一堆冒著煙的小木筒，從小路兩旁的樹林里飛向隊伍。

轟！轟！轟！

爆響接二連三炸開，鐵片混合著碎石四散飛濺！

戰馬受驚嘶鳴，將背上的騎手紛紛甩落。

硝煙未散，四周的草叢中，樹冠上，探出一個個身影，向著他們這邊不要錢似的，傾瀉著箭矢。

“撤！快撤！”幸存的土匪們徹底崩潰，有的連馬都顧不得上，抱頭就往林子里竄。

“跑??！”

所有的土匪，一下子全都和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奔逃。

吳宇搭箭拉弦，一箭射穿了個逃得最快的土匪后背。

轉頭對藥志勇低聲吩咐：

“傳令，不追窮寇。盡數收攏戰馬，速歸山寨！”

藥志勇立即掏出銅哨，尖銳哨聲在山谷間回蕩……

散落四處的星火衛聞聲立即停下追擊，飛速收拾弓箭，牽起無主戰馬向吳宇這邊集結。

“云朗兄弟，走了，寨主叫我們集合。”藥命彎腰拾起地上那柄精鐵重弩，指腹擦去表面塵土。

掂了掂分量，將重弩甩到背后，翻身上馬。

云朗手腕一抖，將串在槍尖的尸首甩落。

血珠沿著槍纓滴落，在沙地上濺出幾點暗紅。

他勒轉馬頭跟上藥命，心下卻是駭然……

這一戰不過盞茶工夫，區區十人小隊，竟幾乎全殲四十余騎。

當年在北疆時，即便是最精銳的邊軍斥候，也難有此等戰績。

那些古怪的煙丸、特制的火器、神出鬼沒的傳訊方式……

云朗瞥了眼策馬在前的吳宇背影，五指不由自主的攥緊韁繩。

這位吳寨主，究竟是哪路人物？

“報數！”吳宇的聲音在林中炸響。

“一、二……十一！”應答聲依次響起。

“冬瓜和麻桿呢！”

“這兒！”藥任武立即指向身旁馬匹。

只見冬瓜咬著牙單手控韁，另一手死死按著身后麻桿流血的大腿。

吳宇目光如刀：“還愿跟？”

“跟您走、跟您走！求寨主收留……”

他沒得選。

黑云寨追殺令的滋味，他比誰都清楚。

更何況麻桿那傷勢，離了醫士就是個死。

“給他包扎，還有人受傷嗎？”吳宇又問道。

“報告！”

“講?！?

藥然身板一挺：“左臂中箭，不影響繼續作戰。”

吳宇掃過眾人襤褸的衣衫，和繳獲的二十匹戰馬：

“全體都有，換馬！雙騎急行軍！全速趕回山寨！”

“是！”

鐵蹄踏碎山道上的枯枝，吳宇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這次伏擊雖然大勝，但冬瓜二人的身份暴露，意味著此前算計已經失效。

遠處那支神秘大隊的動向，此刻昭然若揭！

“再快些！”吳宇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

大家，可千萬堅持住啊……

事實證明，吳宇的猜測，完全正確。

星火寨外墻下，百余支火把，將城墻照得忽明忽暗。

“蒼??！”李虎單手提著血跡斑斑的杵棒，棒頭上的鐵刺還掛著碎肉：

“狗日的，別當縮頭烏龜，趕緊把門給老子打開，別逼老子打進去！”

說話間揮了揮手。

幾名嘍啰立刻拖出五六個衣衫襤褸的婦孺。

“這些山下的流民，都是你罩著的吧？要是不開門……”

鐵棒突然化作黑影砸下。

“噗”的一聲悶響，最前面的農婦，瞬間變成一灘模糊的血肉。

碎骨渣濺到其他俘虜臉上，嚇得他們癱軟在地。

“別怪弟弟我，對你這些奴隸們，不客氣了……”

箭垛后的藥乾，捏著獵弓的掌心滲出冷汗。

他看得真切，方才那一棒之威，分明是戰罡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