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唇角微勾，算是承了他這聲“贊”，話鋒隨即一轉：

“江湖路遠，各有各的難處罷了。

“倒是墨兄，此番回去‘唱戲’，還得辛苦你一件事。”

他指了指后山礦洞方向：

“寨子里攢下的那些黑鐵，煩勞墨兄一并帶走吧。

“此番事了，這條黑路，也該徹底堵死了。”

“小事一樁，包在墨某身上！”墨酉乾渾不在意的擺擺手。

隨即，臉上卻浮起一抹神秘又帶著點得意洋洋的笑容，壓低了聲音：

“買賣的事兒，吳兄莫憂。

“倒是吳兄，你可曉得，上個月……你那座小小的‘樓外樓’，在清河城里，刨出了多少真金白銀？”

吳宇眉梢微挑。

樓外樓，那是他在這方世界埋下的第一顆“干凈”種子，用異界奇珍般的食譜叩開的商賈之門。

只小小一間，意義卻非比尋常。

雖知生意紅火，但墨酉乾此刻提起……

他心頭一動，問道：“多少？”

墨酉乾嘿嘿一笑，慢悠悠伸出五根手指，在吳宇眼前晃了晃。

吳宇略一沉吟：“五千兩？”

這數目已遠超他預期。

墨酉乾笑容愈發燦爛，緩緩搖頭，吐出三個字，每個字都像沉甸甸的金錠砸在桌上：

“五——萬——兩！”

饒是吳宇心志堅韌，此刻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五萬兩？！月入五萬兩？！

這意味著……

每日流水近一千七百兩雪花銀！

這怎么可能？！

那樓外樓不過兩層小樓，巴掌大的地方，后廚再快，一日又能出多少席面？

墨酉乾見吳宇眼中罕見的震驚之色，得意的撫掌道：

“吳兄莫驚！這頭一個月嘛，紅火些也尋常。

“可這紅火，大半要記在徐副千戶家公子的頭上！”

“他眼中閃著精光：“他那場轟動清河城的婚宴，原已定了城中最大的酒樓，臨了卻硬生生改了主意，挪到了咱‘樓外樓’！

“你猜怎么著？

“滿城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全都跟嗅著腥味的貓兒似的涌來了！

“都想瞧瞧，是什么神仙滋味，能讓副千戶大人連老字號的面子都拂了！”

他咂咂嘴，回味無窮：

“最要命的，還是吳兄你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異域佳肴’！

“什么水煮、宮保、松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滋味更是霸道絕倫！

“如今咱們樓外樓，一日十二個時辰，灶火不熄！

“如今樓外樓的雅座，想訂？水牌都排到下個月初八去了！”

吳宇臉上那點因巨額盈利而起的波瀾瞬間平復，眉頭反而鎖得更緊：

“墨兄，銀子燙手。

過了這陣風頭，該收的，還得收。”

他聲音低沉，帶著山雨欲來的警醒。

墨酉乾也收斂了得意，正色點頭：

“吳兄叮囑，墨某豈敢或忘？

“只是這頭一個月……實在是身不由己！”他苦笑一聲，指節敲了敲桌面：

“徐副千戶那場婚宴，就像在清河城的官宦圈子里砸下個驚雷！

“來的盡是些府衙后宅的夫人小姐、各司衙門的公子老爺！

“這些人，哪個是好相與的？哪家的帖子敢壓在后頭？

“我這樓外樓攏共就八十桌的席面，硬生生壓到只開四十桌，還不敢開滿，留足了轉圜余地，才勉強沒把哪路神仙得罪狠了。

“每日里賠的笑臉，比賣出去的菜還多！

“等這波嘗鮮的‘官風’刮過去，咱們再徐徐圖之，把場子冷下來便是。”

吳宇聽罷，心中了然。

這哪里是經營？分明是走鋼絲！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他鄭重抱拳，語氣帶了幾分歉然：“是小弟思慮不周了。

“這一個月，墨兄周旋于虎狼之間，委實……辛苦了！”

“嗐！”墨酉乾大手一擺，渾不在意：

“分內之事！

“再者說，樓外樓生意紅火，墨某跟著數銀子，哪敢言苦？”

他話鋒一轉，神色卻凝重起來：

“今日提起這茬，可不是來跟吳兄訴苦討賞的。”

“哦？”吳宇目光微凝：“墨兄還有要事？”

“其一，吳兄秘制的那幾味‘仙露’，庫房快見底了！

“需盡快從寨中再調撥一批，否則下個月灶上怕是要熄火。

“其二，人手捉襟見肘，后廚跑堂都需增補，得趕緊從寨子里再調撥一批救急！

“其三……”他頓了頓，眼中精光一閃：

“下月徐副千戶公子的大婚正宴，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此事，吳兄務必上心！這場宴席若辦砸了，或是辦得不夠體面……

“那位徐副千戶，絕非尋常千戶可比，根子深得很！”

“而且……”說到此處，墨酉乾眉頭突然緊緊鎖起，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困惑與不安的神情，欲言又止。

吳宇敏銳的捕捉到他這異樣：

“而且什么？墨兄但說無妨。”

“有件蹊蹺事……”墨酉乾眉頭卻緊緊皺起，仿佛遇到了極費解之事：

“前幾日，就在三天前，清河衛的彭守備彭高俊，不知何時微服到了樓外樓。

“他獨自一人，點了三樣招牌菜，用完膳后，留了一封信給我。”

“信？”吳宇心頭微凜。

“是。”墨酉乾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封素箋，信紙質地精良，封口處蓋著一枚小小的、形似虎符的私印。

吳宇接過，展開。

紙上字跡遒勁，帶著一股武人的凌厲：

樓外佳肴，滋味殊絕，足慰風塵。

然……

然掌勺之手，非創味之人。

彭某心慕真味，渴求一晤，盼親嘗大師手澤。

信末，赫然蓋著一方小小的、卻重若千鈞的朱紅私印——彭高俊印！

“哦？”吳宇眉峰微蹙，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他帶來的那些異世食譜與烹調之法，于此界本該是獨一份的絕響。

這彭高俊……

竟能從唇齒滋味間，品出“掌勺非創味”的門道？

此人的心思與眼力，絕非尋常武夫！

更棘手的是，此人乃清河衛最高武官，手握生殺大權。

這“邀約”，字字客氣，內里卻裹著不容拒絕的鋒刃。

此事……必須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