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號緩緩穿行在月球表面,銀白色的塵埃在舷窗外無聲飄蕩。蘇醒站在主控臺前,凝視著面前整整齊齊擺放的四塊晶核。
水靈晶如幽藍漣漪,火靈晶似跳動焰舌,風靈晶漂浮于半空、旋轉不定,而土靈晶則穩穩嵌在臺座,散發厚重的金褐光芒。
“這一刻終于到了……”蘇醒低語,手指在晶體表面輕輕劃過,感受它們的脈動。
黎弦走到他身側,悄聲說道:“當初我們在母巢深處時,你還以為自己堅持不到現在。”
蘇醒微微一笑,目光不自覺落到她的眼角。黎弦那雙一向冷靜的眸子里,此刻也帶著少許柔光。
燼則站在不遠處,雙手展開,機械義體內投影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與能量流模型。
“理論上,只要按順序嵌入晶核、激活祭壇主核心,我們就能引發跨界共鳴。”燼冷冷道,“不過,要是稍有差池,這里就會成為裂隙爆炸的中心點。”
蘇醒深吸一口氣。
“不差這一步了。”
月球地表悄然裂開,一座巨大的銀白色祭壇緩緩升起,表面布滿古老的符號與螺旋狀溝槽。
四個晶核凹槽在光線下泛著熒光,仿佛久候主人的器皿。
蘇醒抬起手,將水靈晶緩緩嵌入凹槽。
咔噠一聲,藍光擴散開來,水系能量環繞整個祭壇。
接著是火靈晶、風靈晶、土靈晶,每嵌入一塊,整個平臺的共鳴感便增強一分,仿佛整個月球都在微微震顫。
黎弦站在他背后,抬起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們一起。”
蘇醒微微一怔,低聲應道:“嗯,一起。”
燼則啟動了最后的主控接口,機械聲響中,祭壇主核心亮起蒼白的光芒。
轟——!
一股刺目的光柱沖天而起,連接月球與地球之間的裂隙。
光柱中隱約可見符文流轉、能量卷動,仿佛一條跨越兩界的星河通道。
蘇醒閉上眼睛,將自身星圖核心完全釋放,與祭壇的脈動對齊。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體內的力量仿佛被巨大的潮汐拉扯著,意識一瞬間被拋入無數片段:
——先祖文明在烈火與灰燼中崩潰;
——第一顆種子在黑暗中孕育;
——主宰之影在維度盡頭窺伺而來。
“蘇醒!”黎弦察覺到他的異常,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蘇醒深吸一口氣,借著這份力量穩住心神。
“我沒事……”他喃喃。
忽然,整個祭壇的光芒微微一暗。
燼猛然抬頭,機械瞳孔中閃爍出紅色警告光:“檢測到異維干擾——主宰投影即將介入!”
蘇醒猛然睜眼,順著能量共鳴感知到遠方——
星空深處,一道巨大的黑色裂隙正緩緩張開,那是一只無形之眼,透過時空、透過維度,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它發現我們了。”黎弦聲音低啞。
蘇醒咬緊牙關,強撐著能量流:“還能穩住嗎?”
燼迅速調整接口:“短時間內還能維持穩定,但必須加快!”
祭壇光柱的震蕩愈發劇烈,蘇醒的身體幾乎快被能量撕碎。
“別硬撐了!”黎弦低吼,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急切。
“我不能停。”蘇醒低聲道,“只要一松手,一切都會崩潰。”
黎弦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復雜情緒。
她忽然伸手摟住蘇醒的后背,將自己一半的力量注入映照系,將兩人連接在一起。
“那就,一起撐。”
蘇醒微微一震,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被悄然撩動。
“好。”
燼啟動備用種子,讓能量流更穩定地引導向祭壇主核心。
蘇醒和黎弦并肩站在中央,光柱在他們周圍升起、流轉、轟鳴。
“現在!”
隨著燼一聲令下,蘇醒猛地將體內全部的星圖構型釋放到極限,整個祭壇瞬間綻放出熾白光輝,貫穿月球與地球之間的裂隙。
但就在那一刻,蘇醒腦海中閃過一段陌生低語:
“你以為的主宰,只是門外之影。”
他心頭猛地一跳,仿佛看見無數黑影在維度彼岸蠕動,那些真正的主宰,還未曾真正出手。
整個共鳴儀式在一陣強烈的震蕩中結束。
裂隙穩定,光柱逐漸收束。
蘇醒跪坐在地上,氣喘吁吁,渾身汗濕。
黎弦蹲下身,額頭貼上他的額頭,低聲呢喃:“結束了嗎?”
蘇醒苦笑:“只是開始。”
燼走上前,機械義體的光芒一閃一閃:“檢測到短期穩定,但母巢艦隊正在集結下一輪進攻。”
三人并肩站起身,望向天河號舷窗外的星空。
遠方,星光中隱約可見一抹黑色的陰影。
“準備好了嗎?”蘇醒低聲道。
黎弦和燼對視一眼,點頭:“準備好了。”
在裂隙穩定之后,宇宙邊界并未恢復平靜。
蘇醒站在天河號的觀測臺前,望著星空深處,那道像裂痕般存在的黑影。它并沒有消散,反而在逐漸擴大、清晰。
“它們……終于要動了。”燼低聲說,機械聲帶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黎弦則感到渾身發冷。她的異能感知中,那片裂隙背后,不是單一存在,而是成千上萬的意識糾纏成海。那些意志既古老又陌生,既充滿智慧又完全冷漠,就像看著一群螞蟻筑巢般,無情、冷觀、玩味。
它們便是主宰陣營。
不同于人類、先祖或母巢,它們是高維存在,在多維層面上游弋。它們不依賴艦隊、物質、兵器,而是以“意志具現”的形式投射入低維世界。母巢與人類之爭,對它們不過是一場略感有趣的試驗,一次篩選。
蘇醒閉上眼,感受到那股壓力。那不是單純的敵意,而是一種“考察”的意味。主宰們并不急著摧毀他們,而是在等他們自己走到門前,把鑰匙獻上。
與此同時,主宰的低維代理人們——異維傭兵——開始全面集結。
一艘艘幽黑戰艦自裂隙中駛出,艦體流淌著如液態般的金屬質感。艦橋上,高大的人影披著奇形披風,骨骼外露、皮膚中嵌有水晶義體。他們本是低維生命,卻早已被主宰改造,成為半意識體、半工具、半生物的混合體。
宋凌川,就站在前線旗艦的指揮臺上。
他的面容和之前相比愈發模糊,仿佛已不是純粹的人類,而是被主宰重寫過的生命。他一手背后,另一只手緩緩張開,指尖有淡淡黑霧環繞。
“這次,不會再給你們機會。”他低聲道,聲音中帶著非人的回響。
他的身后,站著四個異維傭兵首領:
—一位骨瘦如柴的影舞者,能在高維折疊中瞬移;
—一位身披重甲、手握裂解槍的大將,能瞬間解構物質;
—一位全身纏繞蔓藤的女巫,操控低維生物心智;
—還有一位,沒有面孔,只是黑影,專門獵殺靈能者。
他們是主宰派出的尖牙利爪,冷酷、精準、無情。
主宰陣營的目標并非單純毀滅人類。
它們要的,是看誰能在這場混亂中脫穎而出。母巢不過是試煉場,人類不過是棋子。只有真正能撕裂規則、重構秩序的生命,才配與它們對話。
而異維傭兵,正是這些試煉的執法者。
他們奉命來摧毀蘇醒、摧毀天河號、奪取四靈晶、阻止祭壇的下一步同步化。主宰不希望他們太快死去,但也絕不允許他們輕易突破最后的門檻。
在天河號的遠程掃描中,一支由數十艘大型艦船組成的艦隊正緩緩接近,像一片黑云覆蓋星空。
雷達上不斷跳出的紅色標記,讓整個指揮艙的空氣變得凝重。
蘇醒雙手握拳,指節發白。黎弦抬頭看向他,悄聲道:“我們已經沒退路了。”
燼則冷靜分析:“敵方主艦預計三小時抵達,我們必須在此之前完成防御部署。”
但即使冷靜如燼,他的機械義體核心中,也有一絲前所未有的波動。因為這一次,他們面對的,不只是母巢或傭兵,而是主宰陣營背后的意志本身。
當蘇醒閉上眼,試圖感知遠方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陌生念頭。
不是來自主宰,也不是來自敵人,而是先祖星圖中某段尚未解開的鎖。
“……真正的門,還未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