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

但應該已經距離宣告搶救無效死亡不遠了。

因為就在此刻。

他現在已經徹底無法感知到軀體的存在，也無法對周圍造成任何的干涉。

但隨著深度的加深。

他的下沉卻仍在繼續，似乎正如《獻祭之禮》中所言一樣。

將受肉帶來的罪孽，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之后，當污穢的血肉被魚群吞噬殆盡，墮落的靈魂便將迎來凈化、重獲新生，回歸到純凈無瑕的狀態。

沒有憎恨、沒有分別、亦沒有死亡的概念。

然而——

祁連卻無法接受那種永恒平靜的狀態。

因此……

“果然還是得想辦法打贏復活賽啊。“

祁連喃喃著。

好消息是，就在他剛剛意識蘇醒的瞬間，諸界手冊上便彈出了信息，顯示‘追憶?心中的摩呂號船長’已收錄至‘日志’之中，至少邁錫尼那邊是暫時不用擔心了。

而壞消息嘛……

便是他的下沉的速度。

雖然相比于最初的時候，已是慢下來了許多，而且還有希望在繼續變慢。

然而不可改變的是，祁連的靈魂卻依舊在受到某種力量的吸引，向著‘海淵層’堅定的墜落，即將墜入傳說中‘絕無回之海’的其中之一！

呼……

祁連通過深呼吸緩解了一下精神上的壓力。

雖然很難說他現在是否還需要呼吸。

但他至少接下來，他便恢復了平靜，心道：

“還沒有到真正的絕境。”

“雖然‘歸潮之術’指向的獻祭目標是這片大海，祂的力量確實無窮無盡。”

“但《獻祭之禮》的存在，本身便是有鱗者的祖先確實曾經逆轉了這一儀式的證明，否則鱗裔的血脈也不會流傳下來……”

在此時。

祁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置換術達到lv4，和復原術的開發率達到50%之后，我都曾觸發過‘分支選擇’的事件。”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所有的技藝到達這個階段，應該都可以在‘升華’‘異變’和‘反轉’這三個分支中任選其一……”

——而歸潮之術呢？

——這一術式選擇反轉分支之后，是不是就代表著……

……

祁連沒有繼續猶豫下去。

哪怕只有萬一的可能，他也覺得這個想法值得一試。

隨即——

他的意識再度沉入‘時之環’中。

回憶著腦海里‘歸潮之術’的內容，便看到眼前再度浮現出了幾行文字！

【您已習得‘技藝-歸潮之術lv1’，并身處深海，滿足該技藝熟練度隱性提升條件】

【預計您最快將在第七日時，初步掌握‘歸潮之術lv2’，并在第五十一日時，達到該技藝固有上限，進無可進】

【是否消耗相應歲幣，立即習得‘歸潮之術lv3（max）’】

【或是在此基礎之上消耗更多歲幣，基于該術式進行未來推演，模擬該術式進階方向？】

祁連毫無遲疑的選擇了‘是’。

只見接下來的幾秒后，他原本飄浮于深海之中，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透明靈體，便在此時重新浮現出了幾分模糊的‘輪廓’，像是受到某種推力，開始上浮！

……

【技藝-溟返之術lv4：您已觸犯最初的大罪之一，精通該技藝，將使您永久性的收獲一部分深海種的敵視，但同時，這一技藝也使您能夠初步實現靈體與肉身的轉化，往返于生死之間。】

【達到lv2：你的靈體具備一部分肉身的特性，具有直觀的物質干涉能力】

【達到lv3：你的肉身具備一部分靈體的特性，具有主觀忽視一部分物理特性的能力】

【達到lv4：解鎖‘潛淵愛好者’，你的靈體和肉身可以實現一定程度上的相互轉換，并且每經歷一次‘溟返’，這也將會使得你的轉換率進一步提升】

【——“由地升天，又從天而降；獲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

摩呂號，總控室。

隨著歸潮之術因為受術者已然回歸深海而結束。

此刻，那狂暴洶涌的海潮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但一切卻已經無法回到過去，

那徹底被海水淹沒的摩呂號殘骸是如此，被祁連葬于海底的邁錫尼是如此，而這片逐漸開始破碎的奇異空間亦是如此。

好在。

在那之前。

祁連便已是通過‘溟返之術’回到了人間。

像是每一個不幸的遭遇了一場海難的幸存者一樣，異常狼狽的從海面上探出了一只手想要找個東西抓住。

隨即。

他便十分意外的感覺到抓住了一只纖細而冰冷的手掌，然后被直接拎到了一塊礁石上面。

好消息是，終于獲救了。

而壞消息則是……

當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祁連便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那是一名嬌小的無面少女，漆黑如藻的長發披散而下，大半浸潤在水中，而此刻她懷中還抱著一副體積不小的畫，畫框里還時不時有幾根半透明的觸手冒出來搖頭晃腦。

顯然，到這里。

來者的身份已經可以被確定了。

“斯庫拉姆。”

祁連說出這個名字。

他心里的某種‘欲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的這段經歷暫時得到了滿足。

此刻竟是沒有起初那種想要將這頭魔物占為己有的沖動了，只是看著對方懷中的《溺亡者》，伸出手，忽然嘆了口氣道：

“還給我。”

聞言，海妖卻像是聽懂了他的通用語一樣。

意外的動作都沒有做，便這樣將直接《溺亡者》還給了他，只是神情似乎有些不舍，便艱難道：

【照顧好她，半身】

【她割斷吾等相連之臍帶，已是新生……】

【如今繩結斷裂，吾等舊身沉落海底，得以從循環中解脫，吾亦將回歸海潮……】

她說著。

似乎還窺探到了祁連此刻仍在想的另一件事情，感受到了他精神上已經壓制不住的疲憊，接著便毫無防備心的給了他一個異常具有母性的懷抱，在他耳邊輕輕低語道：。

【睡吧，已經可以休息了】

【接下來這段路……】

【外邊的陸生種，絕對無從打擾，吾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