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

季宴卿齒間嚼著這兩個字，昏暗的燈光在他身上投下大片陰影，他大半個身子都隱在黑暗中，不知是不是被煮茶冒出的水蒸氣熏的，他的眼尾處微微有些猩紅。

須臾，他突然冷不丁輕笑一聲，語氣里的譏諷毫不掩飾。

“也對。或許在您二位，不，還有季夫人，應該說在你們三位眼中，我確實是個不務正業的混子。”他勾唇冷笑一聲，語氣里都含上一層慍怒，下顎緊緊繃起，黑沉的眸子里醞釀著場狂風暴雨，“三位是不是覺得來拯救我這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失足少年是件特別正義的事兒，嗯？”

季承和“蹭”地彈起身來，聲音陡然拔高，指著季宴卿怒罵道：“混帳東西！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那父親告訴我，我該用什么態度跟長輩說話呢？”

季宴卿絲毫不怯他，相比季承和近乎失態的憤怒，他卻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就連聲調都懶散著。

不肖子孫！

半大兒子氣死老子！

這個兒子他算是白養了。

季承和被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血液倒流，他捂住心臟不斷喘著粗氣：“從小到大，你身上每一處傷都是賽車帶來的。三年前你參加的最后一場比賽，你差點連命都丟了！賽車除了帶給你一身傷痛還帶給你什么了？禁止你再玩賽車，難道還成我們的錯了！這幾年除非必要時刻，你不肯踏入老宅一步，歸根到底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他在詭辯。

試圖通過壓力他的方式，為自己不可說的私欲開脫罪名。

季宴卿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別過頭透過巨大落地窗看向外面的燈火通明，一直保持著沉默。

從小到大，關于賽車的話題已經爭吵過無數遍了，他懶得再廢話，至于聯姻，也吵了近三年了，他也厭倦了。

他跟季家沒什么可說的。

父子倆之間劍拔弩張，一時間氣氛驟降至冰點。

“宴卿，道歉！”季宴澤打破了僵局，冷眼瞪了弟弟一眼，沉聲訓斥道。

季宴卿不語，依舊淡然的穩穩坐著，正喝了口茶，電話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他挑了下眉，隨意拿起來看了眼聯系人，是姜梨打來的。

男人緊皺的眉心微微松動，邊從座椅上起身，邊接了電話，壓下心頭的怒氣，聲音軟了下來：“這么快就到了？行，在門口等著吧，我過去接你。”

“你去哪兒？！”

眼見季宴卿開門要走，季承和厲聲喊住他。

男人慢悠悠回頭，又恢復了平時懶怠不羈的模樣，勾唇輕聲一笑：“我女朋友到了，當然是去接她了。”

“你！”

季承和氣急，血壓飆升，眼前一黑，氣的差點翻白眼暈過去。

什么女朋友！分明是他在外面養的女人！他竟然還敢帶來老宅，這分明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葉家。

“季宴卿，你太過分了！晚晚還在家里，你把人堂而皇之帶過來是什么意思？你就一定要跟家里對著干是嗎！”

“爸，注意身體，醫生說了很多遍，讓您少動怒。”季宴澤扶住父親，回頭冷眼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又開口警告道：“宴卿，做事有點分寸，別太過了。”

聞言，季宴卿扯唇，淡淡掃了兩人一眼，不當回事似的揮了揮手，轉頭邁著長腿就欲離開。

對著干？

這才哪兒到哪兒，日子還長著呢。

說起三年前他玩賽車差點丟了命，真相卻是他們買通了他所在的車隊偷換了他參加比賽的車，害的他與冠軍失之交臂險些命喪懸崖峭壁。

以為他不知道嗎，把他當傻子耍？！

那個時候他們怎么沒想著他會跟他們對著干呢？

也是好笑！

骨節分明地手用力攥緊門把手，手背上一道道青筋暴起，隨后“砰”地將門用力一甩，關了門。

——

滬市到底入了秋，晚上的風吹久了就感覺又濕又冷，韓風迎面拂過，姜梨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微微弓腰將肩上的薄披肩裹緊。

季宴卿出來一眼看見的就是她這副模樣。

女孩肌膚白皙猶若陶瓷，柳葉眉精致細長入鬢，塌著肩膀身影纖弱，白色緊身吊帶長裙飄逸靈動，清冷出塵；腳上踩了雙十厘米的細長高跟鞋，更顯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纖弱破碎。

她好像比從前更消瘦了。

男人腳步微頓，臉長掛了些不易察覺的郁氣，養了她兩年，身上一點肉沒長，一如既往地較弱易碎，真是讓他毫無成就感。

季宴卿薄唇抿成一道直線，站在原地，眸色沉沉地盯著不遠處站著的女人，直到她抬頭看見他。

“祈安，我來找你啦。”

姜梨一路小跑奔向他，難掩雀躍，眼睛都瞇成月牙狀。

季宴卿伸手將人攬進懷里，單手就輕易環住她的裊裊細腰，另一只手撫過她耳邊，將風吹凌亂的碎發別到耳后：“穿這么高的鞋瞎跑什么。”

“我看見你高興嘛！”

說話間，女人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攀著季宴卿脖頸的手攏得更緊，男人順勢將她往自己身上的風衣里裹了裹。

今晚受邀來季家做客的貴賓不在少數，且都是名流雅士，門口賓客來來往往，雖然臉上不顯山露水，目不斜視地跟著侍應生離去，但心里的盤算和八卦就沒停過，到了后花園主會場就徹底忍不住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哎！你們都看見沒，季二少身邊跟著個女人，嘖嘖嘖，長得跟妖精似的，一見面就扒在二少身上，恨不得當場把人吃了似的！”

“切，好不容易傍上大款，長的又英俊瀟灑，哪兒舍得放手啊，恐怕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做著早日上位的美夢呢！這樣的賤女人我見多了。”

另一位貴夫人開口冷嘲著，語氣滿是不屑。

“哎，你說季家這是在鬧哪出啊！今兒這請柬可是季夫人以葉晚小姐的名義發出的，我還以為是兩家好事將近了呢……結果季二少竟然還把自已養的情人帶來了，我竟看不懂季家的意思了，這不是公然打葉家的臉嗎！”

“你們難道沒覺得季二少那小情人長得跟葉晚有八分像嗎？！尤其是眼睛鼻子那塊，哼，要我說啊，那女的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替身罷了，說不定人是季二少故意帶過來當眾分手，給葉晚表決心罷了。”

“你說的有道理啊，這男人啊尤其是像季少這樣風流倜儻的，身邊的女人哪有斷過的時候？說不定人家葉晚這個正宮娘娘都不在乎呢，哪里輪到咱們操心了？”

“就是，我要是能嫁進季家的門，只要外頭的女人識抬舉，我管他在外面玩成什么樣呢，男人嘛，知道回家就好。”

“哎呀，咱們啊是沒那個福氣，季家這等顯貴，可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眾人聊著，哄笑一團。

……

“怎么選了這件衣服。”

進了大廳季宴卿這才低頭注意到姜梨身上穿著的禮服，頓時皺緊了眉頭。

聞言，姜梨眨眨眼，努嘴有些委屈：“不好看嗎？這可是H家最新款的禮服，我試了好久才精心選了這件的。”

季宴卿輕輕勾了下她的發絲，語氣似安撫又像是寵溺哄著：“換一件吧，你穿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