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姜梨點點頭，眉眼彎彎盛著笑意，乖的不行。

季宴卿重新回到主樓別墅大廳，管家這一路都不遠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始終可以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直到男人即將要邁步上樓時，他突然頓住了腳步。

管家沒抬頭，眼光一直聚焦在男人腳上那雙泛著冷光的紅底薄皮鞋上。

“吳叔，您在季家待了得有將近四十年了吧？”

管家頭皮一緊，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急忙回話：“二少爺好記性，承蒙季老先生提拔，亂世動蕩中給了我口飯吃，一晃幾十年過去，到明年我這把老骨頭也該光榮退休了。”

季宴卿點了點頭，淡笑著轉過身：“所以吳叔啊，都快退休的人了，做事何必較真兒呢。更何況爺爺已經過世，有些事糊弄糊弄就過去了?，F在季家上下哪個有您資歷深，誰敢不敬重您，您何必折騰自己？”

“二少爺您快別拿我開玩笑了，您實在言重了。”

管家訕笑著，聽他的語氣倦怠懶散不像是生氣，卻無端讓他感到一陣壓迫感。

季宴卿斂起笑意，嗓音冷淡：“吳叔，姜梨是我帶來的人，我不管今兒這個宅子里誰想難為她，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跟我叫板的資格?！?

他把話挑明了，說得極其直白，絲毫沒再給吳管家繼續裝瘋賣傻的余地。

吳管家心頭一凜，季夫人讓他把人趕出去，可二少爺卻硬要護著。

這不是讓他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嗎。

“二少爺這……”

季宴卿眼尾輕輕從他身上掃過，沒再多說，單手插著兜，邁著長腿轉身上樓。

吳管家雙腿如同被釘在原地，思想斗爭了良久，最終嘆了口氣，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朝著外院隱匿在黑暗中的兩個保鏢打了個手勢。

接到信號的兩人立馬不動聲色地從姜梨周圍退去。

季二少提點的對，他該賣命的人是已過世的季老先生而非季夫人。

季夫人對他而言既無恩情又無人情往來，季家明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他說到底就是個打工的，而且馬上就要退休，有些事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何必較真兒。

有時候看似一件小事，可在貴人眼里就是站隊，他一把老骨頭了，擔不起風險，只想安度晚年。

——

后花園里，自打姜梨跟著季宴卿一同現身時，幾乎剎那間就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只是礙于季宴卿還在，沒人敢放肆。

如今他前腳剛走，姜梨就成了眾矢之的，周圍的視線瞬間都集中了過來。

“那就是姜梨吧？長得確實夠狐媚的，難怪能跟了季二少身邊那么久。”

“不是說今天這場晚宴是季夫人特意為葉大小姐辦的嗎，季二少還真敢把她帶來??！”

“肯定是賤人死纏爛打唄，這種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我見多了，就是貪慕虛榮，男人一把錢撒下去，都能把她命給買了。”

“哎，畢竟三年了，就算是條狗也養成感情了?！?

……

一聲聲冷嘲熱諷多多少少鉆進了姜梨耳朵里。

她捏著酒杯獨自站在一處僻靜的角落里，半邊身子隱在暗處。

這些話三年來姜梨反復聽過很多遍了，以為早就該脫敏了，可如今被人看猴一樣時而惡意地透出鄙夷的目光，姜梨臉上笑意還是沒忍住僵了下。

心里翻涌出一些道不明的情緒。

姜梨蜷了蜷手指，努力調整好情緒，算了，三年都忍過來了，還差這一次嗎。

人生嘛，無非就是個忍字，心字頭上插把刀的事。

夜間溫度越來越低，陣陣冷風吹過，姜梨出來連件外套也沒披，穿的還是短裙，寒氣襲上皮膚鉆進骨縫，姜梨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冷得她險些快站不住身子。

但季宴卿不在，這兒沒人把她當回事，姜梨咬緊牙關，只能硬生生將打顫忍住，生怕自己失態讓別人更抓住機會嘲笑她的窘迫。

“姜小姐，好久不見?！?

突然被搭訕，姜梨狐疑地轉頭，對上一個男人含笑的桃花眼。

這個人她并不認識，也或許是見過但她已經沒有印象了。

見姜梨回頭，一抹驚艷之色在男人眼底一閃而過。

他笑意更深，抬起酒杯自顧自地跟姜梨碰了碰。

“姜小姐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姜梨打心底有些排斥男人的搭訕，但礙于面子，卻還是頷首笑了笑，禮貌道謝。

男人寒暄完依舊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反而更加殷勤地搭話：“姜小姐，咱們去年在季二少的生日宴上見過的，看你的反應好像沒記起來啊，我叫韓旭?！?

“哦，我記得的，韓先生您好?！?

其實不然。

說了名字，姜梨也沒記起來這人是誰。

正說話間，下一秒男人突然將酒杯放下，十分紳士的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搭在臂彎上遞給姜梨。

“姜小姐確實漂亮，但有些場合我勸姜小姐還是多注意些分寸和儀容儀表，畢竟這是季宅晚宴，而非景和團播那上不了臺面的直播間，姜小姐認為呢？”

聞言，姜梨呼吸一窒，腦子轟地一下炸開，奮力掩住眼底的恐慌，但臉色還是不由得泛白。

姜梨不動聲色地將打量了一圈，才發現不僅周圍的名媛貴婦在議論她，裸露在外的肩膀鎖骨，脊背以及長腿都被人肆意窺探著。

而且大多數都是在場油膩肥臉的男人，目光猥瑣又露骨。

明明她這件黑色緊身短裙再正常不過，明明整個宴會上不止她一個人如此穿著，甚至有人穿的更加性感，但周遭的惡意卻只向她一人涌來。

包括眼前過來搭訕的男人，彬彬有禮地外表下，也是不懷好意的愚弄。

姜梨抬眸對上韓旭的眼睛，男人桃花眼里依舊滿是溫和的笑意，可她卻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寒意，這么冷的晚上她的鬢邊卻開始往外滲冷汗。

“謝謝韓先生的好意，但我實在不明白您的意思，我自己認為今晚我的穿著打扮非常正常，沒有不適的地方，還請您自重?！?

姜梨皺著眉，神色浮出一抹厭惡之色，她冷下臉來，回懟了過去。

這真忍不了，再忍下去她都快成長毛龜了！

“我女朋友長這么漂亮，身材又好，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我看誰敢指手畫腳。當我季宴卿的女人，難道連穿衣自由都沒有？”

氣氛降到冰點，劍拔弩張間，姜梨感覺腰間一熱，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從身后單手就將她的腰肢環住。

她輕輕吸了口氣，鼻翼里是鼠尾草混著海鹽的清冽氣息。

是季宴卿。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