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并不討厭林歡，也不覺得是姐姐的存在，搶走了她什么東西。

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姐姐一個人承受很多，雖然父母總是會有偏見。

但是，為了迎合他們的期望，林歡也在很努力的隱藏自己。

林霧雖然也希望父母可以多關注一下自己的感受，可是如果真的突然變成這樣，或許自己也會不習慣。

林歡的指尖有些涼，卻把橘子糖捂得溫熱才放進林霧掌心。

床頭柜上的玻璃瓶里插著支蔫頭耷腦的向日葵，是林歡早晨偷偷從醫院花壇摘的。

洛無妄站在林霧的身邊，他看著林歡的眼神，多出幾分憐憫。

很多事情，洛無妄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告訴林霧真相。

這些有關于過去的恩怨，曾經因果導致如今的場面，換做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

“記得小時候玩捉迷藏嗎？”林歡忽然掀開被角，露出藏在里面的舊相冊，“你總愛躲進衣柜，結果被媽媽晾的旗袍纏成蠶寶寶。”

林霧怎么可能忘記，她小時候，性格就跟男孩子一樣，調皮得很，所以也讓媽媽頭疼。

泛黃的照片滑落出來。

六歲生日那天，姐妹兩個人穿著同款碎花裙蹲在月老廟門檻上，姐姐的蝴蝶結永遠比她系得更加端正。

照片背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要當阿霧一輩子的盾牌】。

林霧脾氣沖動，鄰里鄰居的，別人家的小孩欺負她，她也是二話不說就上去干架。

經常就帶著一身大大小小的傷跑回來，然后母親又拎著她去跟人家道歉。

畢竟，她一個小姑娘，把人家隔壁的小男生揍得鼻青臉腫的，確實挺讓人意外的。

所以，媽媽會讓林霧去跪祠堂，林歡就會偷偷來給她送吃的，陪著她，還會給她身上的傷口上藥。

小時候，林歡不會用媽媽那套說法來勸說林霧做個乖孩子，或許也覺得是因為自己，才讓林霧受了委屈。

所以，林歡只會問，“打贏了嗎？”

當林霧點頭的時候，她就會笑著，“真厲害，不愧是我妹妹。”

“其實這些我都收著。”林歡撫過照片上林霧那張沾著奶油的臉，“我都明白，不管是不是詛咒，我這個身體也活不長，每次化療難受時，就……”

聽著林歡的話，林霧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她清楚姐姐有多痛苦，化療有多難受，她不知道，但是她在網上了解過。

每次看到林歡大把大把的掉頭發，林霧的心里就跟堵著一口悶氣一樣，讓她心痛。

洛無妄搭上林霧的肩膀，表示一種安慰，因為他明白，改變不了的。

他說不出你姐姐一定會平安順遂這種欺騙的話，因為害怕，害怕等林霧知道真相之后，更加難受。

暖黃的床頭燈突然滋啦作響，玻璃瓶里的水面泛起漣漪。

林霧蹙眉，抬頭便瞥見倒影里有個穿紅嫁衣的女人正趴在姐姐林歡肩頭，青白手指即將觸到她后頸的蛇鱗胎記。

“姐，別回頭！”

林霧幾乎沒有思考，立馬甩出五帝錢，那一瞬間，洛無妄側身閃過的虛影已擋在窗前。

嫁衣女鬼的蓋頭被陰風掀起，露出半張與習子楠極其相似的臉，而另外半張正是林霧隔壁的那個鄰居，在公寓里遇害的女生。

林歡忽然握住林霧顫抖的手腕：“小霧看。”

她脖頸處的蛇鱗紋泛起幽藍光芒，白琇的虛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

嫁衣女鬼像被燙到般縮回手指，蓋頭下的腐肉簌簌掉落，露出森森頭骨。

“他們都是鏡仙的傀儡。”洛無妄的袞服在月光下泛起龍鱗紋。

林霧的呼吸慢慢的變得急促，緊接著又聽到洛無妄開口，“林承淵在收集枉死者的怨氣……”

女鬼突然撕裂嘴角，黑洞般的口腔里涌出數百只白色紙片折成的紙蝶。

就在紙蝶即將撲到林歡面門時，身后涌起一團虛影，一條若隱若現的蛇影出現，將那些紙片的蝴蝶全數吞入腹中。

“奶奶在保護我。”林歡抬手想要觸摸虛影，卻只能穿過。

藍光中浮現出白琇年輕時的模樣，她正在熬湯的間隙，偷偷往湯鍋里撒桃花瓣。

凌晨三點的月光忽然血紅。

女鬼的嫁衣無風自動，露出腰間系著的青銅鑰匙，正是爺爺密室那枚。

這個密室，林霧知道，她無意間闖進去過。

因為這個事情，還和家人大吵了一架，玩起了離家出走那種幼稚的事情。

“乾坤借法，顯！”

洛無妄也不曾猶豫，他將五帝錢按在女鬼眉心，銅錢突然熔成滾燙金水。

褪去的腐肉下漸漸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容，那張布滿尸斑的臉，竟與祠堂供奉的林家先祖畫像一模一樣。

洛無妄的手里握著一柄凝固氣息的長劍，劍尖挑開女鬼衣襟，露出心口處的七星痣：“是你們林家的初代斬緣人。”

雖然臉已經變得看不清原本模樣了，但是洛無妄不會認錯這胸口的七星痣。

血月在此刻被黑霧吞噬。

女鬼的遺言混著陰風灌入耳膜：“林承淵......在煉百鬼......小霧……快逃......”

她的身軀化作紙灰消散，最后一片灰燼落在相冊上，恰好蓋住林霧和姐姐林歡童年合影中的月老廟。

林霧一顫，猛然想起，那座坍塌的廟宇地下，還埋著半卷沒燒完的姻緣簿。

轉頭，林霧抓住洛無妄的手，“月老廟里有姻緣簿。”

夜露，病房窗臺凝結的血色露珠中，倒映著童年姐妹的身影，露珠邊緣纏繞著細小的蛇形霧氣。

晨光穿透血霧時，林歡醒來時，發現自己的長命鎖上，竟然無緣無故的多了道裂紋。

洛無妄的情況仿佛也不太對勁，他看起來突然變得十分虛弱的樣子。

他撫過林霧腕間扶光二字，眼底翻涌著林霧讀不懂的千年星河：“該去月老廟了。”

林歡忽然伸手拉住林霧，往林霧的包里塞了袋溫熱的糖炒栗子，是她趁護士不注意偷溜出去買的。

等林霧從醫院出來，她才看到里面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阿霧最怕的黑貓被王婆婆領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