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門被馬蹄撞得轟然碎裂,積雪混著木屑炸進(jìn)柴房。
陳牧攥緊染血的柴刀,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刀背的龍鱗紋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活過來的蛇信子。
周雄翻身下馬,玄鳥紋臂鎧撞在門框上發(fā)出悶響。
他腰間短刃的血珠墜在雪地上,綻開暗紅的花:“劉三的血引著咱們來的,小崽子,把老吳頭藏的獸印交出來,再把你妹——“
“哥!“草垛后的暗洞里傳來陳葵壓抑的抽氣聲。
陳牧喉頭一甜,三年前那個(gè)雨夜突然在眼前閃回:父親被短刀捅穿胸口時(shí),也是這樣的玄鳥紋,也是這樣的血腥味。
他盯著周雄臂鎧上的紋路,混沌紋在掌心發(fā)燙,像有團(tuán)火順著血管往心臟鉆。
“找什么獸???“陳牧向前跨半步,柴刀刀尖對(duì)準(zhǔn)石板裂縫,“你們要的,在這兒。“
話音未落,刀刃已沒入石縫。
“找死!“趙疤子從周雄身后竄出,鐵砂袋在掌心捏得咔咔響。
他是武館里出了名的狠角色,去年用鐵砂廢了鄰村鐵匠的雙眼——此刻他的絡(luò)腮胡結(jié)著冰碴,鐵砂混著碎木屑劈頭蓋臉砸來。
陳牧的手卻突然頓住。
石板下傳來細(xì)碎的開裂聲,淡青汁液順著刀身往上爬,在刀刃與掌心接觸處凝成金色龍鱗。
他手背的混沌紋像活了般扭曲,竟與刀面的龍鱗紋絲絲相扣,拼出半幅盤繞的木龍圖騰——龍目處的木紋流轉(zhuǎn),正是老吳頭臨終前說的“玄體悟木印“。
“那是......“周雄瞳孔驟縮,玄鳥紋臂鎧泛起微光。
他突然意識(shí)到不對(duì),可趙疤子的鐵砂已到眼前。
陳牧沒躲。
他盯著木龍圖騰,聽見體內(nèi)血液轟鳴,像有無數(shù)細(xì)針扎著骨髓——這是玄體在解析武印本源的征兆。
下一刻,懸在半空的柴刀突然震顫,刀身周圍的木屑詭異地懸浮,順著龍鱗紋的走向旋轉(zhuǎn),竟在趙疤子面前織成一張密網(wǎng)。
“困獸陣?“趙疤子罵了半句,鐵砂撞在木屑網(wǎng)上,竟被反卷成漩渦。
細(xì)碎的鐵砂擦著他的臉飛過,在墻上鑿出蜂窩似的小坑。
他踉蹌后退,撞翻了老吳頭的草垛,尸體上的雷鷹紋石板“哐當(dāng)“落地。
陳牧彎腰去扶老吳頭,指尖卻觸到石板上新浮現(xiàn)的銘文。
那些刻痕泛著青芒,像用樹汁寫的,他剛碰到,老吳頭臨終前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響:“當(dāng)年你爹在此悟出'木印三重境',第三重需'以血淬魂'——“
“以血淬魂?“陳牧喃喃重復(fù),掌心的木龍紋突然刺出一根細(xì)如牛毛的木刺。
他想抽手,木刺卻穿透虎口,鮮血順著刀身滴在石板上,與淡青汁液融合成翡翠色的光。
劇痛讓他膝蓋一彎。
可混沌紋在此時(shí)瘋狂蠕動(dòng),像有無數(shù)小蛇在皮下啃噬痛楚。
陳牧咬著牙抬頭,看見周雄已經(jīng)拔出短刀,看見趙疤子抄起了鐵棍,更看見——
木刺穿透的傷口處,一縷淡金色的光鉆進(jìn)混沌紋,在他眼前閃過片段:青衫男子站在同樣的石板前,掌心的木龍印正滴著血,背后是漫山遍野的青木,每片葉子都刻著和他掌心一樣的紋路。
“爹?“陳牧脫口而出。
周雄的短刀已經(jīng)劈來。
陳牧抹了把臉上的血,木龍紋在掌心燒得發(fā)燙。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雪還冷——原來這三年的痛,都是為了今天,讓這把淬過血的刀,讓這方浸透恨的印,替他撕開一條血路。
柴房外的月光更亮了,照見陳牧手背的混沌紋里,那縷淡金色的光正緩緩舒展,像條剛從沉睡中醒來的龍。
柴房內(nèi)的血腥味突然濃重幾分。
陳牧盯著掌心那縷淡金光芒,耳中轟鳴的不再是心跳,而是記憶碎片里父親的低吟——青衫男子在同樣的月夜下,柴刀自刺掌心,金血滲入石板木紋的剎那,漫天木屑驟然化作巨龍,將盤踞山澗的黑霧撕得粉碎。
“臭小子發(fā)什么呆!“趙疤子的虎爪印帶起腥風(fēng),鐵砂裹著的指節(jié)已抵住陳牧咽喉。
他腕間的虎紋武印泛著暗黃,那是用三十只山君骨髓淬成的兇印,尋常武徒挨上一記就得斷喉。
陳牧卻在這瞬間看清了虎紋的破綻——虎目處的刻痕歪了半寸,是急功近利的武師倉促烙印的敗筆。
玄體自動(dòng)解析的本能涌上來,他突然旋身側(cè)步,柴刀橫擋?!爱?dāng)啷“一聲,刀身竟從中斷裂!
趙疤子的獰笑還掛在臉上,斷裂的刀柄卻在陳牧掌心發(fā)燙,刀背龍鱗紋猛然活轉(zhuǎn),化作拇指粗的金色鎖鏈纏上對(duì)方手腕。
“這是...木龍鎖?“周雄的短刀停在半空,玄鳥紋臂鎧泛起的青光突然不穩(wěn)。
他曾在武館典籍里見過記載:木屬性禁術(shù)需以血脈為引,將武印本源凝作活物,可那是武宗境才能掌握的手段!
鎖鏈上的木龍紋正順著趙疤子的血管攀爬。
陳牧咬碎舌尖,腥甜漫開時(shí),記憶里父親的聲音清晰如昨:“木龍七禁,前六禁鎖形,第七禁鎖魂?!八缓鹬o鎖鏈,腕間混沌紋與木龍紋交織成漩渦:“第七禁——碎骨!“
“?。 摆w疤子的腕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他的虎爪印瞬間潰散成黑煙,整條手臂像被無形巨手揉捏的面團(tuán),指骨從手背凸起,血珠順著鎖鏈倒流進(jìn)陳牧掌心。
陳牧感覺有股溫?zé)犴樦芨Z入丹田,那是玄體在剝離趙疤子武印能量療傷——老吳頭說的“玄體特性“,原來在生死關(guān)頭才會(huì)徹底覺醒。
“砰!“趙疤子撞在墻上,又滑落在地。
他瞪著自己扭曲的手臂,喉間發(fā)出非人的嗚咽,徹底失去了戰(zhàn)斗力。
陳牧喘息著抬頭,目光卻被腳下的動(dòng)靜攫住。
剛才趙疤子撞翻草垛時(shí)跌落的雷鷹紋石板,此刻正順著裂縫滲出幽藍(lán)光芒。
石板下的凍土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半幅同樣刻著雷鷹紋的石板從地底升起,與地上那半塊嚴(yán)絲合縫——原來這是陳父當(dāng)年埋下的雙紋陣!
“哥...“
陳牧渾身一震。
那道帶著哭腔的輕喚不是來自草垛后的暗洞,而是從雷鷹紋中飄出。
他看見妹妹陳葵的幻象浮在石板上方,小臉上還沾著草藥汁,手指卻指向石板中心:“木龍盡頭...有母親的聲音...“
“好個(gè)木龍印!“周雄的狂笑炸響,玄鳥紋臂鎧已換成鐵熊紋。
他的右臂暴漲一圈,肌肉撐破衣袖,露出覆蓋黑毛的熊臂,指甲長得像彎鉤:“你爹藏了二十年的禁術(shù),今天就由本座替他'發(fā)揚(yáng)光大'!“
陳牧望著周雄身后晃動(dòng)的熊影,突然想起父親記憶里那幕——木龍吞噬黑霧時(shí),黑霧中也有類似的熊形輪廓。
原來當(dāng)年殺害父母的兇手,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武館雜役,而是早就在尋找木龍印的邪修!
“陳葵!“他朝著暗洞方向大喊,“縮到最里面,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出來!“
話音未落,周雄的鐵熊爪已拍向柴房門框?!斑青辍奥曋?,門框木屑飛濺,積雪混著碎木砸在陳牧肩頭。
他攥緊斷裂的柴刀柄,掌心的混沌紋與木龍紋同時(shí)灼燒,突然想起父親記憶里最后那抹目光——青衫男子在木龍消散前,正是將斷刀插入地面,引出了地脈中的木靈。
陳牧咬著牙,將斷刀狠狠插入石板旁的凍土。
雪光從破門灌進(jìn)來,照見斷刀沒入的瞬間,地面泛起淡青漣漪。
周雄的鐵熊爪離陳牧咽喉只剩三寸,而凍土下傳來細(xì)微的震顫,像有什么沉睡的龐然大物,正被這把染血的斷刀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