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一進屋門，小四忙快步迎上去，扶著母親往里走著說：“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春喜也起身叫道：“王叔王嬸來了！”

小四媽沖春喜說：“剛才我兒媳罵了你一頓，我心里……”

春喜忙打斷她說：“罵就罵了唄。”他把椅子往老人跟前挪了挪：“坐。”

老兩口都坐下。

春喜倚在桌沿上繼續說：“玉妹是罵我了，剛才小四已經向我道歉了，你倆這么大歲數了，王嬸腿腳又不好，還來干啥啊？”

小四媽說：“本來我是不想來的。”

“黑燈瞎火的，不該來，怪麻煩的。”春喜說。

小四媽說：“可我覺得我兒媳罵得對，而且還覺得罵得不夠本、不解恨。”

春喜聽了一愣，瞪大眼睛看著她。

小四媽也看著他說：“你這么看著我干啥？”

春喜說：“你的話太讓我吃驚了！”

小四媽則說：“我看你不是吃驚，你是想吃我。”

春喜尷尬地：“這……這……”

老太太忽然變了臉色，指著他罵：“楊春喜！你是人嗎？”

小四對母親突如其來的罵聲感到很意外，直擔心春喜會生氣，就連在窗外偷看的桂香玉妹見狀，也覺得春喜會立刻翻臉。

可出乎他們預料的是，春喜不但沒生氣，在瞬間的吃驚尷尷后，竟心平氣和地叫道：“嬸，有啥事咱好好說，別罵人啊！”

小四媽仍氣呼呼地說他：“罵你咋的？以前我兄弟當書記時，對你和你家那么好，你上學的費用都是他讓大隊給你交，你卻恩將仇報，還收拾我們，不罵你罵誰啊？”

春喜說：“你是長輩，我是晚輩，別說你罵我啊！你就是打我、我也不敢說啥啊？”

“你以為我不打你啊？”老太太說著，真的舉起拐棍向他打去。

春喜見狀，嚇得趕緊躲到一旁。

老太太用拐棍指著春喜大罵：“楊春喜，你這個王八蛋，狼心狗肺的東西！”

春西就在一旁一個勁沖她說好話，勸她別生氣別罵了。

可老太太不但不聽，反而越罵越來勁。

“王嬸，你就在這罵吧，我走了！”春喜說完轉身往外走。

桂香玉妹見狀，怕被春喜看到，急忙蹲下身去。

春喜出屋門推起自行車，小四忙出屋拽住他說：“春喜哥，你別走啊！”

“我不走在這干啥？挨打挨罵啊？”春喜說：“我只知道舉辦運動會時有跑步接力賽，沒想到你們家還有罵人接力賽，你媳婦罵完了，你媽又接著罵，還追到這里來罵，而且還動手打！”

小四說：“我也沒想到他們會來。”

春喜又說他：“你媽進屋那么罵我，還要打我，你倒是勸一勸拉一拉啊！可你倒好，站在那里看熱鬧！”

小四忙說：“我進屋就勸，勸她別打別罵你，咱再回屋吧。”

“勸？看那架式能勸的了嗎？”春喜說：“就算勸住你媽，你媳婦一會再來接著罵呢？萬一到時她婆媳倆來個二重罵呢？我惹不起你們，但我躲的起！”

小四說：“就算你躲過今天，可在一個村子里住著，總不能總躲著吧！”

春喜責問：“你這是啥意思啊？我一沒招你們二沒惹你們，無緣無故挨你們兩頓罵就夠冤枉的了，聽你這話的意思還跟我沒完了！”

小四說：“我的意思吧，你別走，我媽正在氣頭上，罵你幾句就罵你幾句吧，讓她消消氣。”

“小四啊小四啊！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春喜指著他說：“你媽心里有氣，你這個當兒子的為讓你媽消氣，就讓我回屋挨你媽的罵去，你媽有你這么個好兒子好幸福啊！”

小四又說：“我的意思是，等我媽的氣一消……”

春喜打斷他：“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讓你媽罵我消氣。”又責問：“我是出氣筒啊？你媽生氣罵我出氣，那樣我心里的氣比你們還大啊！我這氣該咋出啊？我去找誰去罵誰去出氣啊？”

小四著急地：“你怎么聽不懂我的意思啊？你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啊？”

春喜說：“你說，我洗耳恭聽。”

小四說：“我的意思是，我媽反正氣還沒消呢，她還要罵你，你真要走了，她要站大街上罵你咋整啊？”

春喜一聽這話便又停好自行車說：“我就長個挨罵的腦袋，不挨罵不行。”又說小四：“進屋后好好勸勸你媽，光罵的話不疼不癢的，我能忍著，可千萬別動手打了，她要再打我就……我就……”

這時，老太太由老頭扶著出現在屋門說：“楊春喜，你以為你走了就沒事了，告訴你，沒門，我站在街上罵你，讓全村人都聽到。”

春喜還真怕她到外面去罵，就說：“王嬸，我沒走，有話咱再回屋去說。”

老太太仍罵：“我沒啥話跟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說，我就想罵你，狠狠的罵你！”

春喜無奈地說：“那就回屋去坐著罵，屋里還有水，你要罵得渴了就喝杯水潤潤嗓子，罵多長時間都行，管夠。”

桂香見他們進屋了，又起身朝屋里看，這時小四出來把她倆叫到一旁說：“你倆別偷看了，別看咱面對面跟他吵他沒招，要是你倆在這貓著讓他發現了，那就不好了。”

桂香說：“看情形沒啥事了，我倆回去吧。”又囑咐他：“勸勸你媽，也別沒完沒了，不然讓春喜他媽知道了也不好。”

小四點點頭：“我這就進屋勸我媽去。”

桂香玉妹就往回走去。

夜幕下，天空滿是閃亮的星星，孩子們乘著夜色在村里玩著捉迷藏，不時傳來他們的喊聲叫聲跑步聲嘻笑聲，有兩個小黑影邊朝她倆跑邊喊：“站住！別藏了！看見你了！”到跟前一看是倆大人，急忙往別處跑去。

她倆回到家，正在家里擔驚害怕的母親見女兒和兒媳回來，忙問：“沒事吧？”

兩人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老人說：“沒出事真是太好了！”

玉妹高興地對母親說：“我婆婆去了就對楊春喜又打又罵，他也不敢還手還嘴，還一個勁說好話，我看著高興壞了！”

母親聽了則擔心地：“楊春喜可不是好惹的……”

女兒打斷母親：“當初楊春喜折磨我哥時，我婆婆氣壞了，要找他鬧去，又怕到時他再把氣發泄到我哥身上，一直忍著。”

母親仍擔心地：“鬧來鬧去要是給他惹急眼……”

玉妹又打斷母親：“我婆婆說了，他不敢咋的我家！”

可母親說：“小四他們還沒回來，我還是擔心。”讓她倆：“要不你倆再回去看看。”

玉妹笑著說：“看你們這倆老太太，我婆婆不放心你，讓我回來；你就不放心他們，讓我再回去。”

桂香說：“咱倆再回去看看去也行。”可她倆一出屋門，正好小四要進屋，就說：“回來了？”

小四說：“回來了。”

玉妹說：“咱爸咱媽呢？”

小四說：“跟春喜在咱家院里呢。”

桂香一愣：“他又來了？”

玉妹也說：“他又來干啥？”

小四對妻子說：“咱媽說啥也要讓他來給你賠禮道歉，他不答應咱媽不讓，他就推著自行車，讓咱媽坐后貨架上，我扶著就回來了。”又拉起玉妹：“快回家接受他的道歉去吧。”

小兩口走后，桂香走到院墻前，看到果然春喜在院里，玉妹回去后，他對玉妹說：“玉妹，我錯了，向你道歉。”

玉妹說：“以后不能欺負我們家了。”

春喜應道：“行。”

小四媽說：“道完歉了，這么晚了，你就回去吧。”

春喜嘴上應著：“哎。”想到那錢還沒還給桂香，就推著自行車往她院里走。

小四媽看著問：“你往那里走干啥？”

春喜說：“我去找桂香……”

老太太不等他說完就怒道：“我是讓你來道歉的，不是引狼入室的，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