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

春喜敲著桂香的門說：“桂香，你開門，我沒別的意思。”

“即使沒別的意思，讓別人看見了也不好，你快走吧。”桂香在屋里說。

春喜仍邊敲門邊說：“桂香，我就是……”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從身后傳來的喊聲打斷：

“楊春喜！我哥死了，我嫂子守寡，你一個大隊干部，敲著寡婦門對人家進行騷擾，你不嫌害臊啊？你不嫌丟人啊？”

春喜回頭一看，是玉妹正趴墻頭上說他，就解釋：“玉妹，我來找桂香有點事。”

玉妹爬過院墻用更大的嗓門沖春喜：“有啥事啊？我嫂子不理你，你死皮賴臉的干啥？”

春喜回身走了幾步說：“玉妹，你別這么說話啊？”

玉妹仍大聲地：“我怎么說話啊？你把我們家整成這樣，難道還要我們家感謝你啊？難道還要我們報答你逼死我父親、害死我大哥的大恩大德啊？”

春喜不滿地說她：“王玉妹，你別污賴好人啊！誰逼死你父親？誰害死你哥哥？”

“是你！楊春喜楊大主任！”玉妹繼續說：“當初你開社員大會打我父親，打得我父親不能動了，第二天你還逼他去，沒過幾天，他就自殺了，這是事實吧！再說我哥，你明知道假山里漏雨，還把化肥放在那里，晚上下著那么大的雨，天還那么黑，你讓我哥去拿那袋化肥，這是事實吧？”

“玉妹，別的事冤枉我，我還能忍著，這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別這么隨便亂說啊！”春喜說：“當初開會是上級的指示。我放化肥時，也不知道會下那么大的雨啊！”

玉妹又說：“我們沒權沒勢，還低人一等，這些我們也只好受著了，現在你又干啥來了？害我們還沒害夠，看我們家好欺負，還剩一個老寡婦一個小寡婦也不放過，要來相逼，非得把我家趕盡殺絕你才善罷甘休是不是？”

春喜說：“玉妹，咱們心平氣和地擺事實講道理行不行？這么吵吵把火的讓外人看了不好！”他四下看看說：“人們都來看熱鬧了！”

“你當官、有權，我們是啥啊？連老百姓都算不上，擺事實能擺過你嗎？講道理能講過你嗎？”玉妹扭頭看看有人在朝這里走，加大音量說：“你開始就對我們家不懷好意，現在這個院里男的都被你害死了，就一老一少兩個寡婦了，你上這來干啥？就是沒安好心！”

春喜看到人們有停在遠處的、有站在近處的、有正朝這里走的、有扒著墻頭看的，而玉妹越吵越兇，忍住怒火沖她說：“你別吵吵了，我馬上就走。”

“走啥啊？你就這么走不是白來了嗎？”玉妹向春喜跟前走著說：“北屋有老的，西屋有小的，不能說達到你的目的都給逼死吧，起碼也得逼死一個啊！先完成你一半的心愿啊！不然你回家后白天能吃得下去飯嗎？晚上能睡得著覺嗎？”

春喜不理玉妹了，快步往外走去。

“你走啥啊？玉妹又喊：“你回來，你不是講道理嗎？咱把人都叫跟前來，守著大伙講講！”

已走到院門的春喜真的又轉回身來。

“楊春喜！”玉妹繼續喊：“我們家搬到這里來，哪里得罪你了？你當你的大隊主任，我們當我們的平民百姓，你讓干啥活我們就老老實實地干活，你說啥我們也老老實實的聽，你為啥一而再、再而三地置我們于死地？”

春喜仍沒理她，他走到自行車跟前掉過車頭推著往外走。

玉妹還在喊：“有種你就當著人們的面給我們講講清楚！”

春喜一出院門就跨上自行車猛蹬著騎走了。

玉妹就沖著他的背影喊：“楊春喜，別看你是大隊主任，其實你最不講理！你利用職權不是打擊報復就是找理由害人！你最不要臉！”

春喜的身影隨著玉妹的喊罵聲消失在暗淡的暮色里。

但玉妹仍在喊罵著。

圍觀的人都走了，趴在墻頭或走到院里的小孩也都被家長叫回去了。

玉妹的丈夫小四來了，對她說：“楊春喜走了，你就別罵了。”

玉妹不但不聽，反而喊罵聲更大了。

桂香也開門出來勸她，見她不聽，就說她：“他現在人走了，你罵他也聽不著，不是白費自己的力氣了？”

玉妹說：“我上他家堵他門口罵去！”

桂香說：“要不是看他媽也可憐，我早就不讓他了。”

“我看他把咱們的善良當軟弱了，越這樣他越欺負咱，就憑這，我今天非去罵他個痛快不可！”說著就往外走。

桂香和小四立刻拽住她說：“不能去！”

玉妹掙脫著說：“我非去不可！”

正在這時，母親出來說她：“玉妹，聽話，別去！”老人把三人叫進屋繼續說：“在這罵他一頓出出氣就行了，人家沒吱聲就走了，咱也見好就收！說實在的，剛才你在院里罵他，我心思出去攔你，又怕你這口氣出不來憋心里難受，不攔吧，又怕他在這跟你打起來，我還沒拿準主意呢，正好他走了。”

小四也說：“開始我心思過來把你拽回去，我媽沒讓，她說讓你出出心中的悶氣，說楊春喜敢動你一下就不讓他。”

“今后咱還是別得罪他。”母親說：“他真要報復，這院就我們娘倆了，可咋整？”

玉妹說：“那就更不應該怕他了。”

正在這時，隊部的大喇叭上傳來春喜的喊聲：“王海波，小名小四，趕緊到隊部來一趟，有急事！”

屋里幾個人聽了，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真是立竿見影。”小四笑笑說：“你這剛罵完，他就到隊部喊我。”

母親沖女兒埋怨：“你罵他干啥？”

玉妹沖母親：“媽，總怕他也不是回事啊！”又對丈夫說：“小四，你別去，我去吧，正好我還沒罵夠他呢，上那里接著罵去。”

“拉倒吧！”小四說妻子：“咱倆就你黑著臉罵完了，我再扮紅臉去應付他。”

桂香贊成說：“小四說得對，不管咱咋恨他，嘴上給他說說好話道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得了。”

玉妹沖丈夫：“我跟你一起去吧。”

“事情是你由你引起的，他現在正生你的氣呢。”桂香說：“你去了說不定事情化不了，反而會升級呢。”

玉妹說：“那他去了我在家也放心不下啊！”

母親也說：“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玉妹也有點擔心了：“這怎么辦啊？”

這時，春喜在大喇叭上大聲催：“王海波，現在通知你上隊部來一趟，有急事，你聽到了沒有？”

玉妹說：“咱就當沒聽著，不去！”

小四說：“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去能行嗎？”

桂香說：“是啊！不去也不行啊！”

玉妹還是擔心：“萬一要是……”

母親也說：“咱家一直倒霉，真要再倒霉了怎么辦啊？”

桂香見狀，她眉頭一皺說道：“我有辦法了！”